“这……”盛以晴一愣,试着回答:“呃,普通成年人?”
    曲繁漪又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又问:“姐,你们俩每次都酒店见吗?那是不是……你们每次……”
    “啊?”盛以晴没懂。
    仿佛下莫大的决心开口:“刚刚结婚的男的,不应该……就……别人都说…他们如饥似渴…”声音越来越小。
    “啊?!”盛以晴不大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明白了曲繁漪的意思。
    “哎呀!——”曲繁漪干脆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姐!!!我到现在都没做过爱!你教教我!”
    第15章 这玩意,等到了三十岁以后就开始断崖式下跌
    曲繁漪的话语调铿锵,掷地有声。
    “……”
    片刻后,两个人不得不钻进路边一家僻静的小酒馆,再找了个僻静的位置。
    酒馆里的灯火很暗,烛火在呼吸里颤颤,背景音乐的大小也刚刚好。看不见对方表情,适合倾诉见不得人的话题。曲繁漪抱着一杯梅子酒,猛灌一口,这才壮着胆子合盘托出:“和我想象中一点不一样你知道么?昨晚,他一点也不想碰我,甚至有点惊恐,我就纳闷了,这、这不应该是夫妻之间的曼妙游戏吗?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盛以晴沉吟了片刻:“可能是他没有准备好?”
    “这还需要准备吗?不应该是一看到我,就进入状态?”
    盛以晴有点好笑:“青春期的小伙子才会这样吧?迟威都三十岁了,还是医生,平时工作那么忙,压力那么大,又不是在演偶像剧……”
    曲繁漪愣了愣:“什么意思?”
    “男人的性激素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是巅峰,等到了三十岁以后就开始断崖式下跌,再到四十岁,基本上就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了。”
    “所以他、他……”曲繁漪悲从中来:“断崖了已经?这才刚结婚,就断崖了?!”
    盛以晴捻了一颗橄榄塞入嘴里,这才说:
    “电视剧和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色情漫画和色情电影更是夸大。生活里的人也不可能和你聊这些,关了门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家丑不能外扬。”
    “姐!求你了。”曲繁漪这一声姐叫的尤为虔诚:“今天你就是我亲姐,你和我说说,哪些都是假话吧?”
    “要不……”盛以晴举起了酒杯,对着她点了点,“你先说说你有哪些误解?”
    曲繁漪与她虚虚一碰,“男人永远对女人身体如饥似渴?”
    盛以晴摇头:“假的。得到了就没那么珍惜了,尤其是结婚以后,事情一旦变得合法,就更没兴趣了。“
    “一晚上七次,基本上都是一次一个小时起,女人都求饶了,男人还在努力。”
    “也是假的。”
    “哪句是假的?七次还是一小时?”她不死心。
    “全是假的。”
    “嘶——那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呢?特别是女人,每次都会失去意识,飘在云端里一样呢?”
    “还是假的。你要是期待这种感觉,还不如多喝点酒。”
    “可是有的女人……“
    “演的。“盛以晴翻了个白眼:“色情片与色情小说没教人多少技巧,光教会女人怎么演戏了。眼神迷离,再叫唤两声,男人都信。”
    两个人碰杯。酒精在喉咙里灼烧,曲繁漪不肯放弃:
    “可,总不会所有女人都演……”
    “你要是不演,气氛会很尴尬。而我们女人普遍害怕尴尬……”
    “那你?”
    “偶尔也会……”盛以晴咳了咳。
    “所以我以后……?”
    “嗯……我建议,也演一演。“
    曲繁漪摇头,“不!我要忠于自己。“
    盛以晴与她碰了一杯,“那祝你好运。“
    “所以……“曲繁漪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呼出:“都是骗人的?小说里、电视剧里,甚至黄色笑话,都是骗人的?”
    “对。但没有人告诉你。这有点像社会约定俗成的秘密——夫妻之间的性爱一点也不美好,更多时候是令人失望的。丈夫也不是每天都想着颠鸾倒凤,更多时候回家想喝杯啤酒打打游戏。”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大家都以为这是个例,在所有人都假装幸福的情况下,你也只好一起假装。已经结婚的人仿佛天然结成了一个紧密的联盟,共同营造一个幸福的假象,默契守护这个制度,将那些未婚的人骗进来壮大自己的队伍。婚姻制度,是最原始的传销组织。”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那你为什么选择问我而不问你妈呢?”盛以晴睨了她一眼:“因为你也看出来了,我对婚姻没有信仰,才会告诉你这些大实话。婚姻不幸福是正常的。人生的常态就是不幸福。你看过言情小说也应该知道,任何一个故事里,幸福的段落只占 10%,剩下的 90%都男人女人在误会、在乱想、在分离、在打怪……事实上,现实的爱情里,幸福的占比也只有这么多。”
    曲繁漪沉默了。又要了一杯酒。
    “迟威不介意你喝酒吧?”盛以晴忽然问。
    “没事。”曲繁漪摆了摆手,嘟着嘴:“他今晚晚班,很迟才回来。”
    “要不,你主动一点?”盛以晴忽然建议。
    “嗯?”
    “把他理解成机器,他工作那么辛苦,回家的时候就自动进入了待机状态,语气坐以待毙,不如你主动……嗯?激发一下?”她抬了抬眉毛,神色暧昧。两个人对视几秒,曲繁漪依然一脸茫然,盛以晴叹一口气,摸出手机点了几下,递到曲繁漪面前:“你读读这个微博吧!人手把手教你技巧。”
    “喔唷?我看看。”她赶紧凑上前来,只见是一张打了码再打了码的图片,需要翻转手机才能看到图片上的字,再仔细看了几眼,写的都是些“房中秘术”,图文并茂写了女性生理构造和一些活动技巧。
    曲繁漪大为震撼:
    “哪个博主啊?这么劲爆。”
    “我朋友,一情感博主,id 叫秋宁儿。”盛以晴收回了手机,“她做了好几年博主了,一开始写的就是这些两性话题,到后来恋爱了,就开始写情感了……”
    “哦哦哦,我知道她。”曲繁漪想起来:“她之前还写过怎么样讨好婆婆的,还写过怎么斗小三的和怎么查男人手机的,我都研读过。”
    盛以晴露出刮目相看神色:“你还看这些啊?”
    “这是我大学必修课。我既然想做全职太太,我肯定得学这些啊。姐,你要是哪天想抓小三,找我准没错!我理论家……哎,呸呸呸!我说这个干嘛。”
    盛以晴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但这秋宁儿后来不写这些了,不知道是分手还是啥了,开始一整天嚷嚷着独立女性,单身万岁,我就取关了。”曲繁漪颇为遗憾。
    “但早期的微博估计对你有参考……写的全是,男女运动。”盛以晴想了想,又点了几条微博:“比如这个,推荐的就是一家淘宝女装店。是那种,只适合——在夜晚穿给男朋友看的女装。”
    曲繁漪的手段迅速,当天晚上就光顾了那家淘宝女装,三天之后,恰逢周五,一个神秘包装的礼盒也寄到了盛以晴手中。伴随曲繁漪的微信留言:
    “姐,礼盒记得偷偷拆噢。我也为你选了一套。感谢感谢!”
    盛以晴环顾周遭无人,将礼盒开了一个小口子,玫红色的蕾丝擦出暧昧一角,热辣辣的灼人眼,她倒抽一口气,火速扣上。
    陈撰这周将酒店定在了万豪酒店,就在盛以晴公司附近。她本庆幸今天能按时下班,却没想到刚刷开房卡,事情就找上门来——其他几家中介偏偏这时候撺掇着要开会商议要事。不得已,又在酒店房间挂起了电话会。
    晚霞挂在窗外,陈撰还没到。电话会静音,她冷眼旁观另外两方中介车轱辘话演戏。工作久了才发现,这一行最重要的是能扯、能吹,以及能演。演给老板看,演给客户看,最后演给所有的投资人看。她伸了个懒腰,眸光好死不死,又瞄到暧昧盒子里的一角,心动起来:
    “要不,先试穿一下?”
    曲繁漪给她买的是两件套,看着端方的小姑娘,下手却奔放——两片薄薄布料加起来,连条奶狗都裹不住。灼灼其华的玫红色,最衬冷白皮,蕾丝丝丝缕缕牵扯着,又偏偏将重点部位空出了三点,任人摩挲。
    背景音里是一群人谈论几个亿的生意,视觉与听觉两相对比,反差巨大。
    盛以晴这么在洗手间镜子前站了几秒,把脸都站烫。正要将内衣换了,电话会那头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这个问题,可能需要合盛的盛总回答一下。盛总、盛总、在吗?!”
    “我靠!”她一个箭步冲到了电话会前,静音键关闭,她火速看了一眼屏幕,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这次承销……”
    好在刚刚也听了大概,车轱辘话她也能说。这么想着,又听“嘀嗒”一声,房间门门被刷开,盛以晴扭过头去,只见陈撰一手打着电话,手里背着包,风尘仆仆大步走了进来,他语速很快,似乎在焦急与人争吵,眸光一抬——
    wow~
    盛以晴正一声香艳站在桌边,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滑着鼠标,嘴里振振有词……
    四目相对,陈撰的眸光暗了暗,可下一秒,似乎又被电话里的那人气到,转过身进了洗手间,将门一关,又噼里啪啦争论起来。
    盛以晴这边好容易下了电话会结束,只听陈撰依然在卫生间里打辩论赛,她只好坐在沙发上翻邮件,好死不死,这才看到——半个小时前,证监会又来了题。
    客户的电话迅猛追来:“盛总,你先看看题,咱半个小时再来个会?”
    眼见着厕所门被打开,陈撰那头也似乎已经抽出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就要来找她,盛以晴咬着唇,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就开始吻,喘息缝隙里交换消息:“我这边只有半小时。”这么说着,手麻利解他扣子,意图速战速决。
    陈撰唔了一声,只是亲,一只手依然拽着手机,手臂揽过她的腰,而另一只手才堪堪要往重点部位上覆盖,手机就震了起来。他从吻里挣出来,声音暗哑里带了无奈:“我这边……又得打个电话。”
    那晚的酒店房间的确交战火热,一边是客户临进广告投放了,忽然紧急要求修改并重新剪辑广告片,另一边是证监会就这次公司的上市问题提出了二十多个重大问题,而客户急着甩锅。一会儿是盛以晴和客户以及几方中介争论不休,又一会儿是陈撰重新协调团队和导演以及投放部门与 pr,大床房里恨不得同时十几个声音响起。而再一会儿,世界忽然又安静了,盛以晴坐在茶几边上看题翻材料查资料,而陈撰端着电脑翘脚坐在床角一帧一帧过片子……
    房间里的气氛时而肃穆,时而激荡,唯独不够色情。
    尽管她的一身情趣甚至没有时间换下来,而陈撰的脸颊分明印着唇印,就连衬衫都被她扯开了几颗扣子。
    等到两个人稍微从忽然爆发的工作里挣扎出来时,时间已经指向了凌晨 2 点。两个人甚至失去了洗澡的力气,疲惫地倒在床上,随手光了灯。
    “累死了。”黑暗里,陈撰的手沿着她的小臂滑了上来。
    “是啊。累死了。”她应了一声,牵住了他的手。
    然后谁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动。
    大脑被抽干了一般,盛以晴睁着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段回忆迷迷糊糊地爬了上来:
    幽暗的小酒馆,曲繁漪后来八卦的:“姐,这我能问么——你和咱姐夫的频率……”
    “我们本来一周也见不了几次啊。”盛以晴回答地委婉。
    “所以每一次见面都会?!”
    “嗯啊……”她抿了一口酒,“……每一次见面肯定都要的…毕竟降低了见面频率,加上平时还不住在一起,对彼此肯定还保留着新鲜感。人都这样,刚刚同居的时候,两个人恨不得每天粘在一起,做爱宛如情感交流的必备仪式。但随着时间流逝,总有一天,这个必备仪式会变成偶然。”
    “那你们呢?”
    “也会有这么一天吧?我想啊,肯定会有一天,我们即使一周没见,也依然点不起任何激情,夫妻两人各自躺在床的两边。凑在一起只为了睡觉。或者,连话都没说,就这么睡着了。”
    性爱在一对夫妻的世界里,终究会像黄昏时的海浪一般褪去的,然而生活缓缓向前进,却谁也没有意识到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当他们发现的时候,海浪已经走了很远很久了。
    “第一个不做的夜晚,是一段关系从激情走向倦怠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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