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暴富,早日包养我。”俞又扬一脸诚恳打断。
    这句话一下逗愣了秋恣宁,嘴里噼里啪啦输出的话打住了,停了几秒,笑起来,“暴富可以,但才不包养你这样的。”
    “那当然,我哪里比得上弟弟香。”
    秋恣宁还在生陈子昂的气,“弟弟也不香了,嫌姐姐穷,也不知道他多久能赚到这个钱。”
    俞又扬笑了:“他当然赚不到。这社会越来越难了。我们老,也有老的好处。”
    秋恣宁想到什么:“他不是马上要来你们公司了么?”
    “那也只是实习生,留不下来的。这几年行情不好,各大金融机构都在裁员,更别说招新了。他去的那个团队老板我认识,就一大忽悠。”
    “忽悠?”
    “不忽悠谁来干啊,刷简历去哪里不好?来他们团队这种鬼地方,打着投行的名义骗大学生,蹲现场,银行打流水,去陪客户喝酒,基本上是哪里需要哪里搬。累死累活一个月就给 2000 块钱。”
    秋恣宁愣了愣,“这么惨?”
    “他简历普通,好在是男生,长得也不错。你知道他这个实习是做什么的吗?”
    “做什么?”
    “就他老板,人比我渣多了。嫌弃项目无聊,从上个月开始,专招名校毕业的俊男美女,打着留用的名义,就为了让人家到项目现场给自己读招股书,让他们听个乐子。除此之外,就是跑腿和陪客户喝酒。上周不小心招了个长得丑的,把人大老远骗到永州,一看脸不行,担心吓到客户,买了凌晨四点的车票让人卷铺盖滚蛋。做 ibd 的某些人没有底线的。”
    俞又扬吊儿郎当扯着八卦,秋恣宁听着却不觉得痛快,想起陈子昂那张脸,又想起他在自己家勤恳打扫卫生的身影,胸腔里涌入一股酸涩:“他,他这么可怜哦?”
    俞又扬乐了:“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轻轻松松年入百万。这年头想要体面赚钱,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又何况他这个学校,在金融圈里也算不得名校。”
    两个人正并肩往学校大门走去,随着秋恣宁火气消失,步伐也变慢。还没走到教学楼,身后就传来一声:“秋恣宁!”
    是铁青着脸的陈子昂。
    “得了。”俞又扬摸摸鼻子,“追上来了。我先撤了。”
    秋恣宁看了他一眼,没头没尾冒出一句:“谢了。”
    “没什么好谢的。”渣男耸耸肩:“反正你们也不长久。”
    “?”
    陈子昂的神色有些慌乱。
    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微微喘着气,劈头问她:“你删我干嘛?”
    秋恣宁不理。脚步却不动。陈子昂从她手里夺过那个黑色的托特包,语调沉闷:“我先送你回家。你吃早饭没有?”
    “一醒来就过来了。我还从来没这么早起过,我也不爱看篮球。我今天工作还不少。”
    言下之意是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陈子昂闷闷。
    阳光从树影里晒了下来,浮光掠金,路边的积水没干,映出他们的倒影,又随着脚步碾过,搅花了,又晃晃悠悠复了原。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手臂各自垂着,死活不愿意碰到一起。
    半晌,秋恣宁先开口了:“你是要去实习了吗?”
    陈子昂一愣:“你怎么知道?”
    秋恣宁淡淡说:“别去了。”
    陈子昂默了默,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
    “秋恣宁,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
    “?”秋恣宁抬了抬眉毛,听他继续说道:“我说的是,一对一的关系,不要再当着我的面表示对别的男人的兴趣,会和朋友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随意删我的微信,我也能随时找到你……我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和我有这么一段关系?”
    秋恣宁皱了眉头,“我们之前好像就说过,我不想进入一段正常的……”
    “我可以交换。”陈子昂不耐烦打断她:“就像你微博里写的,姐姐找弟弟图的是什么?源源不断的情绪价值?年轻的肉体?生活里照顾你?贴心粘人爱撒娇?而姐姐呢,交换的是什么?你微博里说钱是吧?但秋恣宁,我不要你花钱,我心甘情愿做一个合格的弟弟,我就一个要求——”
    “只有我。没有别人。”陈子昂说:“我贪心了。”
    秋恣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的语气太过认真,他眼里的感情浓烈地要化不开,她甚至无法多看一眼。秋恣宁叹一口气,冷静劝他:“爱情不是求出来的。”
    “恋爱嘛。就是割地赔款。你自己微博里发过的,当你一个男人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时候,自尊是什么?他不知道。”
    “可这条微博还有下一句——然而这样的卑躬屈膝不过是假象,征服是雄性骨子里的狩猎习性,所谓的讨好,不过是雄性为雌性编织的温柔陷阱。”
    “是这样。”陈子昂点点头,“所以,陷阱我做好了,秋恣宁,敢不敢来试一试?”
    “不敢。”秋恣宁摇摇头,从他手里拽过托特包继续往前。
    “别怂啊。和我一对一怎么了?你是不是其实挺恋爱脑的秋恣宁?”陈子昂跟在他身后持续输出:“你怕如果世界里只有我一个男人了,你就只关注我了对不对?也是,你自己微博里写的——杜绝对一个男人上头的最好办法:多找几个男人。没必要啊秋恣宁,我才 20 出头,你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都多,你那么怕我干嘛?不过也是,你还有一条微博说了,姐弟恋向来是不得善终的,而心碎的那个人,绝大多数都是姐姐……”
    秋恣宁把脚步停下了:“你他妈能不能不要背我微博了?你一个大学生每天上课看点书行不行?还有,我告诉你,激将法对我没用。”
    陈子昂无辜:“我没在上课的时候看啊,你微博我都上厕所时看的。我把你的那些话背的比高数公式都熟,你觉得我对它们感兴趣吗——不,我只对你感兴趣。我陈子昂他妈是秋恣宁理论十级学者。”
    陈子昂只在球衣里随意套了一件短袖,他们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忽然,陈子昂伸手将身上的球衣往上一扯。
    “我靠?你干嘛?”秋恣宁下意识后退一步。只见他胡乱又凶残地将球衣脱了下来,不顾路人眼光:“记不记得你说的毛衣理论——对待二十岁男孩,要野蛮、要凶狠,要撕烂他最爱的毛衣。”
    他将这件球衣扔到秋恣宁手上,高大的身形一边走近一边挑衅,“激将法没用,那诱惑呢——这么坏又没心肝的姐姐,破坏欲总有吧?”当两个人的脚尖抵着脚尖,他不再靠近,牵了她拿着球衣的手摁在胸口,咚咚的心跳与体温隔着衣服传递到掌心,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开口:“我最心爱的球衣就在这里,你敢不敢撕了?”
    夏末午后的风从她的鬓角拂过他的耳后,秋恣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嘴唇抿地死紧,半晌,才扯了扯嘴角,将球衣往男孩肩膀上一甩,轻声回应道,“无聊。”
    陈子昂一愣,自嘲笑了笑。
    秋恣宁往前走了几步,见他没有跟上,这才扭过头来:“想要 1v1 是吧?”
    陈子昂猛地抬起头来,眼里不可置信:“你同意了?”
    秋恣宁点点头:“同意了。1v1,但不是男女朋友,是雇佣关系。”
    “哈?”他一下没懂。
    “你不是找了实习么?你把那个 offer 拒了。我雇你做我的私人助理保姆厨师……随便什么,总之,一个月 3000,随叫随到,给你我家大门密码。条件是,你只能有我一个老板,而我也,只会找你一个……”
    话被打断了。
    她的唇被另一张唇堵住。陈子昂的吻从她的唇一点点挪到她的耳边,热气喷来,轻声命令:“好。总之,你以后不许再看一眼别的男人。”
    第53章 有人说,过了30岁的男人很难再成为情种
    大四的课很少,自开学以后,陈子昂差不多就住在了广德国际公寓,秋恣宁当真每个月给他打钱,而他也包揽秋恣宁家里大大小小所有的家务。
    这种关系有点奇怪,他们同吃同住,嬉戏打闹,仿佛他们就是情侣,但偶尔几次,他懈怠家务的时候,秋恣宁也会严肃指责,逼他不要再犯。
    他和舍友聚餐时说过几次,然而舍友们却无比羡慕:“你他妈太爽了吧,和美女姐姐谈恋爱,包吃包住,每个月还给你零花钱。”
    陈子昂说:“但我也要干家务的啊。做饭拆快递倒垃圾扫地拖地。”
    舍友们嗤一声:“你说你的美女姐姐,和咱班班长的女朋友比起来,谁更漂亮一点?”
    陈子昂:“当然是我家宁了。”
    “是吧?但咱班长和她女朋友在一起,也是做饭拆快递倒垃圾拖地扫地,一样家务都不敢落下。不止这样,人还得给女朋友每个月花钱送礼物。你这小子啊,偷着乐吧!”
    陈子昂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无法反驳舍友的话,耸耸肩,当作自己真捡了大便宜。
    舍友又问:“不过你真不找实习了吗?这两年工作真不太好找,我们班一半考研,一半保研,就剩下咱几个找工作,没有实习经历,简历不好看的。”
    陈子昂将杯子里酒喝完了,才说:“再说吧。姐姐不让我实习。说实习了就没时间陪她了。”
    一桌子人哄堂大笑起来,七嘴八舌:“你还真听啊?”
    “男人要有事业的,你要是没事业,她还能一直喜欢你?”
    “我这么跟你说吧,25 岁前的男人,只要长得好看、篮球打得好、笑起来好看,这样随随便便的理由,都能被女孩喜欢。可 25 岁以后,只有一样能被女孩喜欢了!”
    陈子昂皱了皱眉毛,问:“哪一样?有钱有事业么?”
    舍友故作老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算你有点脑子。”
    “滚。”
    陈子昂没太把舍友的话当回事,他和秋恣宁这才安安稳稳好了一个多月,他没必要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于是,临近毕业的他继续住在广德国际公寓,不去找工作也不投简历,每天上午起床第一件事就是骑车去 2 公里外的一个菜市场买菜,再拎着菜回家收拾客厅上的快递,用吸尘器吸一遍地毯。
    秋恣宁一般会在他吸地毯的时候醒来,穿着睡衣,懒洋洋的,站在厨房的吧台前一边看他干活,一边为两个人做咖啡。
    今天的天气不错,不热,但天是清朗而通透的。陈子昂买菜回来,将共享单车停在公寓门口,拎着菜进了旋转门,脚步一顿——
    他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衣冠楚楚,个子很高,模样斯文。
    但因为差点撞过秋恣宁,秋恣宁私下里对他没有好话,但随着后来的观察,秋恣宁改了称呼,改成了“四眼舔狗”:
    这几周以来,每两三日,他都会卡着晚饭的点,拎着一盒外卖坐在沙发上等人,模样虔诚地像个情种。
    但他年龄不小了,秋恣宁与陈子昂吐槽过:过了 30 岁的男人很难再成为情种。不过她更好奇的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一个不算差的男人心甘情愿成为情种。
    过了一会儿,一个一身白色连衣裙,脖子细长的消瘦女人从楼道里走出来,她的脸很小,神色倦怠,看起来平平无奇,然而等她见到沙发上的男人时,那个女人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来,忽然有了动人心魄的神采。
    这样的笑容令沙发上的情种也开出花来,男人很快站起,姿态甚至有些傻,眼里全是温柔,唤她:“林珊。”
    林珊笑盈盈走过去:“你今天给我带了什么?”
    “还是新荣记。别的你又不吃。”他语气无奈,递上袋子,“我要是不管你,你每天只喝果汁,对身体不好。出国之前你就有胃病。”
    林珊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与嘴角同时弯成了新月的弧度,她拿过迟威打开的外卖盒,是手掌大小的小盅,小口尝了尝,花胶黄鱼羹,另一个方形的,并排着六枚松露和牛煎饺,松露的鲜味四溢,还有一个外卖盒子里装着鲜芦笋炒的蘑菇、海参和藕片,她夹了一块和牛,非常不经意问道:“你每次来看我,你妻子不会介意吧?”
    迟威顿了顿。
    他还没和曲繁漪说过这事。
    这几日他频繁来看她,曲繁漪也没有问,只以为他忙碌。昨天吃晚饭时,他无意提起邻居家的小孩上了附近的苹果草幼儿园,曲繁漪猛地抬眸看了自己一眼。她短暂的失态让迟威愧疚起来,他想,小漪应该真的很爱小孩。
    林珊又说:“不过我们怎么说也是老同学,你照顾我一点,她应该不会介意的。”
    迟威抿了抿嘴,陪她笑了笑。这才想起,“对了,今年是我们院建院 80 年,上次学院的洪老师还和我说,问我,有没有意向组织医学院 2010 级的同学聚会。”
    迟威读书的时候在班里岌岌无名,奈何家里有背景,加上北京户口,几年过去了,他如今却成为班里混得最好的那一批。他本来就是本分低调的性格,老师将重担交给他,一下如履薄冰。
    林珊听了这话,笑起来,不可思议:“洪老师竟然把这么重要的活交给你了啊?!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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