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琟音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为了打破这份窘迫,脸上挂起笑容,问道:“臣女等会正好要去探望妹妹,殿下可要一同去?”
    太子头一疼,笑起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下床站起身来,转头俯视着床上愣神的林琟音,好笑地说:“你是生怕太子妃不知你未婚与妹夫厮混的丑事?”
    昨夜让太子妃等着,结果人没去便罢了,太子妃究竟睡没睡下还是两说,但第二天早上带着太子妃姐姐过去,这是去干什么?不安慰太子妃不说,还带着别人去耀武扬威??
    他是身体康复,躲雨之际,眼前温香软玉,药效之下一时情迷难耐,被美人勾得失了分寸,又不是傻的任人摆弄。
    林琟音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手情不自禁地攒起被子边,眼里泛起红:“臣女仰慕殿下已久,并无与妹妹争宠之心,只要能得殿下几分垂帘便以足够,不求常伴殿下身侧……”
    说着,她眼里掉下泪来,和葡萄似的往下落。
    太子沉默地看着林琟音,听得这车轱辘似的话也头疼,但人不能不安抚,叹了口气,温声说:“无论如何,你已经侍奉过了孤,孤自然不会放着你不管。”
    林琟音期期艾艾地抬起水眸。
    “不过此事得从长计议,等日后寻个好时机,孤再正大光明地给你抬个位份。”太子托着她的下巴摩拭了下,手慢慢滑到她的腰上拍了拍,眸光潋滟,从容地笑着说,“此前,你先在林府等着。”
    林琟音被太子的手按得浑身酥麻,红着脸低声“嗯”了声,抬手环住太子的脖颈,在他耳畔呢喃:“臣女等着殿下。”
    “孤现下有事,晚间会与太子妃商议如何抬你进府的事。”太子直起身,轻描淡写地说,“孤派人送你回去。”
    说罢,他提声召人进来侍奉。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床帏后,林琟音手撑在床上,绯红的脸倏地变得惨白,眼里的不甘混杂着恨意,仿佛呼之欲出。
    等太子离去,林琟音在婢女的帮助下梳妆打扮好,门口婢女便言马车已备好,奉太子之命送她出府。
    林琟音却并没有准备马上回去。
    “急什么?”林琟音莞尔一笑,抬手扶了扶发间的金镶玉流苏簪,优雅地站起身来:“我是来探望妹妹的,人还没见到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婢女低头不语。
    太子虽有命,但也没说不许她去探望太子妃,况且她们的的确确是亲姐妹,更没有拦的理由。
    哪怕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太子妃只怕不想见到这个所谓的长姊。
    林琟音当然记得昨夜来时的路,昨夜的缠绵让她双腿酸软,但这自然拦不住她想见林元瑾的迫切之心。
    等到了太子妃的正院,便可见此地处处雅致。
    假山石旁的清池中游着金红的锦鲤,池边扎着长青的桂树,曦光穿过缝隙间坠入水面上犹如点点碎金,重瓣鲜花错落有致地摆放在黄花梨木架上,花香混合出一股雅致的淡香。
    与林府有天壤之别。
    林琟音一来,婢女和她身后人眼神一对,就注意到了来者不善,迅速跑进屋里通传,不一会就出来唤她进去。
    她步伐优雅,但走路带风,好似心里一块大石落下,笑容都溢满了得意洋洋,像是满腹快意,只等一抒胸臆。
    一进屋,哪怕开着窗,林琟音都闻到了未散去的药味,心中愈发满意,目光看向坐在桌前林元瑾。
    她未施粉黛,脸色苍白,好似精神不振,穿着素净的天青色裙,玉白的腕骨在宽袖之下显得愈发纤细,发间的镂空金饰看着就轻便,透着股低调的奢靡。
    “可是我来得不巧,扰了太子妃清净?”林琟音行了个礼,笑意盎然地问,眼神却十分不安分,扫视着屋里过分华美的装饰,不经意地撇了撇嘴。
    林琟音眼带打量,只觉得屋里精美,却少了些文人韵致,一看便是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人的喜好,在家里时屋子里清净,如今到了太子府,只管堆砌金玉,没有打理。
    也就是林元瑾会这样弄,像个暴发户,完全不似她。
    若是她,可不会这样乱摆。
    “你来做什么?”林元瑾细眉一挑,疑惑地看过来。
    林琟音一进门,就处处张扬透着侵略感,让她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冒犯感,不由得心生抵触。
    张嬷嬷站在林元瑾背后,如无声的门神,沉着眼眸看着林琟音。
    她不会听不懂这小女子口中“清净”的讽刺意味,只觉得此人言行举止没有分寸,城府甚低,林府教养无方。
    “昨日我来探望太子妃,可惜太子妃忙碌,再加之连夜‘风雨’,耽误了时辰,故今日才到。”林琟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介意林元瑾的直率,只话里有话,无比刻意地提醒着林元瑾昨夜的难堪。
    像是生怕林元瑾不知道事情起末。
    林琟音捏着帕子明知故问:“太子妃向来宽宏大度,想必不介意吧?”
    旁边的婢女眉头紧皱,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琟音,好似不知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人竟如此跋扈,这般挑衅地与太子妃说话,心下鄙夷翻了个白眼。
    林元瑾怔了下,倒没想到她的目的如此…肉眼可见。
    可她与其说是难堪,不如说还有点感谢她的行径。
    不过这不代表着林元瑾会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人到她面前耀武扬威,下她颜面。
    自打林元瑾成了太子妃,林琟音连在她面前粉饰太平的心似乎都没有了,连挑衅都格外简单粗暴。
    “长姊侍奉太子有功,本宫自不会视而不见。”林元瑾小脸扬起明媚的笑容,声音都轻轻和和的,格外让人心软,“只是本宫听闻父母对你的婚事已有安排,如今才真是不巧了。”
    “缘分天定,事在人为。”林琟音死死地盯着她,笑了笑,“我不似有的人运气好,只守在家里便能得了浩荡君恩,但若是有了机会,我便会牢牢抓住,绝不放过。”
    “放肆!”张嬷嬷严词厉色,下一刻就见林元瑾抬手制止了她。
    “长姊向来志存高远,本宫远不及也。”林元瑾咳嗽了两声,意有所指地笑道,“为了林家颜面,本宫不会阻拦,你大可放心。”
    只是这件事并不简单,哪怕她不动手,也多得是人会动。
    一入了皇家,性命就由不得自己了。
    “太子妃身体欠安,想必还要多养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林琟音心想她想拦也拦不住,“时辰不早了,我需得回府与父母回话了,不多叨扰了。”
    林琟音说着,敷衍地行了个礼,抬了抬下巴,不以为然地瞥了张嬷嬷一眼,转身就走,体态分明婀娜多姿,却显出了几分趾高气昂。
    看的张嬷嬷一肚子火,要知道她伴君侧多年,上一次受这种气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
    等人走没影了,张嬷嬷当即看向林元瑾:“太子妃不必动怒,以免影响了躯体,与这等小人拌嘴倒失了体面,不如让老奴来。”
    “小人?”林元瑾抬起眼,朝垮着张脸的张嬷嬷对视,眨了眨眼,“她年龄可比我大呢。”
    张嬷嬷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算是松了半口气,但:“这件事您可有成算?”
    她心思活络,但如今在太子妃身侧,可不是什么事都能由她做主的。
    “主要不知此事殿下如何想。”林元瑾抬起手,指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低垂的眼眸好似落寞,衬托之下本就纤瘦的肩背更显单薄。
    少女迷茫,自得需要旁人指点。
    “您只需要记得自己是太子妃,名正言顺的天子儿媳,您那位姐姐再如何也越不过您去。”张嬷嬷叹息一声,状似安慰,实则意有所指,“出了事,自有天子皇后为您做主。”
    她点到为止。
    “嬷嬷说得是。”
    林元瑾眼眸一眨,似醍醐灌顶,孺慕地看着张嬷嬷,虽面带犹豫,但眸光清亮,声音坚定。
    “我需得进宫一趟。”
    第21章 位份
    “陛下,张嬷嬷求见。”
    李公公低声在皇帝身侧说。
    “她怎么来了?”皇帝捏着手中的朱笔,疑惑地抬起头,大手一抬,“传。”
    张嬷嬷快步进来,恰好见书房里的奴婢们低头退下,只剩皇帝和李公公二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你不在太子妃身边守着,进宫来做什么?”皇帝手一抬示意她起身,随意地问。
    “太子妃递牌进了宫,如今在皇后宫里。”张嬷嬷眉目肃穆,神色不好,明显是出了事,“老奴眼下前来却有要事禀告。”
    说着,张嬷嬷就将昨夜到今晨,林琟音藉机邀宠,讽刺太子妃的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起用词精准,不掺杂半分个人色彩,但越是事实,越是令人震怒。
    皇帝的脸色一下变了,浓眉皱起,嘴唇紧压。
    “太子妃自幼在林府长大,名声远不如其姊便罢了。如今受天家信宠受封成了金尊玉贵的太子妃,此人仅承一夜之宠,竟也敢当众人之面夹枪带棒地讥讽她。”张嬷嬷说着,长叹了一声,眼露无奈,“也不知太子妃当初受了多少苦楚。”
    这事皇帝在挑太子妃的时候就是知道的。
    听话的人若不够强势,定会受人欺压。
    “太子妃乖顺听话,不如旁人黠慧。”张嬷嬷摇了摇头,“若非老奴提点,只怕要乖乖闷着这口气,等太子殿下几句哄话,然后将人迎进门了。”
    这话说得在理。
    皇帝呼吸得胸腹反覆起伏,试图缓和心中郁气,最终还是睁大了眼,横眉怒目,“啪”地摔下手中的笔,骂了声:“逆子!”
    玉笔在地面上乍碎,变得七零八落,还落下几滴朱红的墨迹,好似血迹。
    “成何体统!”皇帝扶住桌子,稳了稳因为气血上涌导致的头晕,狠声指责,“这天下这么多女子,偏偏就要弃太子妃于不顾,非要半夜与她待嫁的亲姊厮混?!”
    “男子多情也是常事,只是此事多少失了体面。”张嬷嬷状似劝慰,感慨,“若早些时候将人作为滕妾一道迎进府便罢了,何必如今闹得多方颜面无存。”
    张嬷嬷这话也是胡说,毕竟林府顾及颜面,自不会准林家嫡长女当滕妾,偏偏林琟音自己都不要脸面了,落了口实。
    “这是朕亲手给他指的太子妃!”皇帝思及前几日太子在他眼前待林元瑾何等温和有礼,骤然变得无比虚假,越想越气,“太子前几日还在说爱重妻子!”
    真要爱重,会连最基本的举案齐眉都做不到吗?!
    可见都是假的!
    昨日太子妃还在宴席上百般维护太子,其情谊深重令皇帝陡然想起他早逝的元后,却不想这短短一夜,他们未曾夫妻情深便也罢了,太子竟做下如此丑事。
    “此子毫不肖朕!”皇帝沉声。
    若是他绝对不会置长夜苦等的爱妻于不顾,转而被别的不三不四的人轻而易举勾走。
    皇帝转头问:“太子妃在哪?”
    “犯错之人再放肆,毕竟也是同为林家之人,太子妃的长姊。”张嬷嬷说又叹一声,“太子妃年纪小不经事,只怕如今在皇后面前请罪呢。”
    “她何罪之有?!”皇帝睁大了眼,当即被气笑了。
    他完全不记得别人犯罪时动辄株连的刑罚,在事实使然,旁人还不断言语强调之中,太子妃在他眼里完全是个人善被人欺的小可怜。
    “皇后如今为人婆母,便忘了儿媳之苦,如何能为太子妃做主?”皇帝嗤笑了声,眼里若有所思地算计起来,“人心都是偏的,太子妃再如何乖顺,也不如在她跟前长大的崔辛夷。”
    “太子轻佻,连后院之事都处理不好,不堪重任。”他喃喃,“还得朕来。”
    说罢,皇帝挥手示意李公公:“召皇后,太子妃。”
    此时,懿和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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