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临不想搭理他了。
    陆修远轻笑,“骑车几分钟到校区。”
    “那可太近了。”雁临一个转念,问他, “你选择这个房子,有没有考虑过地理位置?”
    “这是最先考虑的问题。”陆修远直言不讳,“我相信你, 也相信我的直觉。”
    那么, 不管是他的信任, 还是他的直觉,都准确到了可怕的地步。雁临咕哝:“万幸, 我对你没坏心眼儿,不然还不得被你收拾死。”
    “那怎么可能。”
    “也对。你根本不会为自身记谁的仇。”
    “话可不能这么说,记仇也得看值不值。”
    “……我是不是需要深入思考一下你这句话?”雁临认真地看着他侧脸。
    “废话,什么时候你真把我惹得跳脚了,一定值得我记仇,但我不可能舍得真跟你算账。”
    雁临仔细琢磨他的言语,心头泛起甜丝丝的涟漪,刚要说什么,他突然迅速将车开到路边停下,以堪称飞速的速度除下腕表、取出裤袋里的钱夹钥匙,而这过程中,视线一直不离前方。
    雁临循着他视线望过去,就见前面不远处的路边,一辆自行车横躺着,一名女子背对着车子挣扎着坐起身,在女子近前,两名男子正在搏斗,一名男子手里有刀光。
    赤手与之搏斗的男子,竟是秦淮。
    雁临紧张起来,刚要出声,陆修远已推开车门,匆匆交待:“等下照顾那女的,带她回车上锁好车门。”
    “好。”
    陆修远疾步奔向秦淮那边,身姿如猎豹,轻盈优雅又迅捷。
    持刀男瞥见陌生人极速趋近,用了两记狠招,见不奏效,转身撒腿就跑。
    秦淮在瞬息间也看到了陆修远,在持刀男逃离之际,迅速对陆修远打手势,之后身形往另一方向移动,速度简直要让人怀疑自己的眼睛。
    雁临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关注秦淮,下一刻就执行陆修远的交待,下车跑向背对着自己的女子,这期间,少不得望向追逐持刀男的陆修远。
    持刀男径直跑向一个厂区。
    县里工厂白天的工作时间,要么有尽责的门卫全天看顾,要么大门侧门全锁,到饭点儿、下班时间才开启,有访客要先去传达室敲门或窗户。这个厂家的情况属于后者。
    持刀男当然不会敲传达室的门窗,直接迅速攀爬着铁栅栏的大门到了顶端,然后跳到地上,稍缓一缓,撒足狂跑。
    对雁临而言,这段时间的每一秒都很漫长,她跑出的每一步都迅捷却又格外沉重。
    下一秒她就看到,陆修远奔向厂区途中脚步略缓,随即却是全速冲刺,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便腾身把住了围栏顶端,同时身形旋转,倒挂在围栏里侧,旋即落地,没片刻停顿地继续追逐。
    同一时间,雁临余光瞥见,秦淮身影出现在厂区墙壁外的路口,迅速消失不见。
    紧急情况下,兄弟两个用的是包抄的方式。
    说来话长,其实也就是雁临奔跑期间几秒钟的事情。
    雁临有了大致猜想,略略宽心,集中注意力跑向先前无辜遭殃的女子。
    离得越近,她越觉得女子熟悉之至——没法子,先前只顾着跟陆修远聊这聊那,等她注意到这突发情况的时候,能看到的只有女子的背影,还不能专心致志地打量。
    距离只有几步的时候,雁临喃喃唤出声:“姐姐?”
    女子之前一直是一手撑着地、一手按着脚踝动不了,闻声勉力转头。
    “姐?!”雁临眉心狠狠一蹙,奔过去轻轻揽住秋雁薇,因为不确定对方症状,就不敢轻易动对方任何处,“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脚踝。”秋雁薇看一下腿部,扯出安抚的笑,“被那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东西踹了一脚,踹到大腿倒没怎么着,追着他想要回东西的时候却崴了脚。”她颇有些汗颜,“真没用。”
    “说什么呢?”雁临这才敢动姐姐,力道适中地把她扶起来,架着走向车子,“别的不要管了,有修远、秦淮两个,再怎么凶悍的东西也只有被抓一条道儿。”
    “我妹夫?哦对,是他。另一个秦淮?”秋雁薇被妹妹架着,一瘸一拐往前走期间,费力地转动脑筋,“敢情最先见义勇为的是我妹夫的铁哥们儿?我都没顾上看,就看着抢我那东西手里的刀子了,真的瘆的慌。你们不是今天去北京的?怎么赶到这儿了?”
    雁临实话实说:“我们是半路撞见,修远先发现的,我到现在还懵着。”
    姐妹两个缓慢地到了车前,雁临把姐姐安置到后座,查看伤势,再询问症状之后,确定冷敷最佳,正琢磨着买一打雪糕用塑料袋裹着能暂时缓解的时候,陆修远和秦淮拎着持刀男回来了。
    雁临感觉,见到状况到此刻也就几分钟的事,可是,他们带回来的持刀男,满头满脸地写着“哥们儿认怂了、认命了、饶命吧”的诉求。
    只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见持刀男受到过任何一种刑罚。
    雁临和秋雁薇俱是在惊喜之后,现出狐疑。
    陆修远和秦淮只是笑一笑,没解释的意思。
    秦淮却到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救的人,“是你?秋雁薇,我没记错吧?”
    “我是秋雁薇,真的太谢谢你了。”秋雁薇语气诚挚,又转头对陆修远道谢,“我这次真算是命好,没你们碰上,真猜不出最终是什么结果。”
    秦淮特礼貌地笑着,“没远哥是真抓不到那东西,攀高爬低的我现在不行了,幸好有远哥赶上。”
    雁临意识到,所谓‘攀高爬低的我现在不行了’,应该是秦淮退伍的原因。
    他们能对伤病当做笑谈,她却不能置若罔闻。
    雁临垂了眼睑,敛去满目伤怀。
    寻常百姓的安稳喜乐,只因最可敬的人负重前行。
    陆修远本不想说话,怎奈小妻子若有所思没心思说话,秦淮又瞧着秋雁薇有点儿出神的意思,只好出面应付,对秦淮说:“那东西你送到派出所,然后把我大姨姐送医院去看看,往后她安全问题也交给你了。”
    秦淮的反应是:“嗯。啊?”
    陆修远笑微微,“你嫂子当亲姐的人,我当正经大姨子尊重的人,之后安全问题交给你了,有没有问题?”
    秦淮转头,深凝了秋雁薇一眼,笑容分外璀璨,那其中到底掺杂着多少令他欢喜的元素,别人便不得而知了。
    .
    路上,消化完突如其来的事件之后,较之以往,雁临仍旧显得有些沉默。
    的确是经过了一番意外,消化完之后,萦绕心头的还是离开县城的忧伤。
    尤其四位长辈嘘嘘叮嘱、眼含不舍的样子,总在她脑海浮现,越是回想,越是不好过。
    陆修远一会儿给她一颗糖,一会儿给她一块点心,到半路了,见她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逗她:“要不要掉头回去?”
    雁临竟是双眼一亮。
    陆修远服气了,揉一把她的头发,“得了,你别上学了,我在那边的公司也不招聘员工了,咱俩就一辈子猫在县里。”
    雁临剜他一眼,又苦笑,“你都这样,我再闹情绪是有点儿奇怪。”
    “不奇怪。只是,不在适合的时候做适合的事,以后会长年累月地遗憾,谁都不会过得舒心。”陆修远说,“我也舍不得,不放心,但要是过几年再出来,爷爷奶奶年岁更大,我们更不放心。”
    雁临没法儿不认可,也没办法不被说服。
    陆修远说:“只要有空就回家,赶早赶晚在路上,能在家里待十来个小时。”
    雁临深思片刻,“等我熟悉那边的环境之后,要是我情况不允许,你没事就回来待一两天。”
    沉了一会儿,陆修远说:“临,谢谢。”
    “嗯?”上次他说这句话,以及他说这句话的语气,雁临记得原因,那么——“这次是为什么?”
    “因为你在家里不可或缺,我和陆明芳不能给长辈的,你能给。”
    她是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实实在在贴心的小棉袄,这都是他和陆明芳没可能给予至亲的,即使岁月回头。
    更何况,如今,她是长辈的骄傲。
    雁临微笑,“这是相互的,再没有长辈能比我们的长辈更好。”
    “只是对你而言,”陆修远看待这种事仍旧保持着极端的冷静和客观,“好比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运气好。”雁临说完这句,转头细细地凝视着他。
    穿着她设计制作的黑色t恤长裤、黑白色搭配的球鞋,看起来是再干净清朗不过的男人,再一看,却又是那样清冷内敛。
    她打量期间,陆修远嘴角一牵,逸出至为柔和的笑,“是我和长辈运气都太好。”
    论口才,雁临自认不是他的对手,不论什么话题,也就转移到别的事:“新家有没有安装电话?”
    “多说三五天能落实。”
    “哦。”雁临又问起另一件很关心的事,“我们的新家,离夏羽住处多远?”
    陆修远看她一眼,带着些许困惑,“谁住哪儿,跟我选我们住哪儿有什么关系?”
    雁临失笑,“我就那么一问,反正远了近了都一样。”
    反正不论远近,她都得跟夏羽小聚就是了。
    陆修远却开始就她这情况琢磨起来,“新建的楼房住宅区,离新家特近,但得十月竣工。要是跟夏羽离得远,你又觉得不方便,那就以你的名义送她一所房子,提前帮她装修帮忙搬家。”
    “……”
    雁临现在脑子里正在想的是:身边这人到底是怎么赚到这么雄厚的家底的?要是没那样的资本,怎么能有谈起一个工程、送人一所房子都至为随意的态度?
    “陆总,以后你在房地产领域,要是觉得有适合私人购买的地皮、房产,千万要最先考虑我。”雁临说。
    经商嘛,尤其头部大佬,靠的是天生的敏锐与嗅觉,这种天赋,不是谁穿书什么的就能拥有的。
    陆修远听了,爽朗一笑,“费什么话,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停了停,说起另外一件事,“你觉得,秦淮跟雁薇堂姐,合不合适?”
    “什么意思?”雁临双眼放光地看着他完美的侧颜,“你觉得有可能吗?一准儿是,不然你也不会问我。”
    第66章 人生新篇章
    “瞧着秦淮有点儿苗头, 就怕堂姐看不上他。”陆修远说。
    雁临斟酌片刻,笑得现出小白牙,“我感觉有戏。”
    堂哥秋承志也是军人, 秋雁薇和雁临一样, 对他们这种人有先入为主的一份好感。
    说起来, 秋雁薇和秦淮,以前在喜宴和庆祝宴上都见过面, 但只是相互打个招呼, 没有更进一步相互了解的因由。
    雁临以前真想过为姐姐牵红线, 感觉周围最出色的人不过徐东北、秦淮、丁宁。
    徐东北就不用说了, 她脑抽了也不会干涉他的婚恋问题,至于秦淮丁宁, 她是没办法确定兄弟两个能在县里待多久,秦淮确定留下的时候, 时间已经来不及。
    雁临心情转好, 给陆修远戴上腕表,笑, “你要动手之前,是不是都会取下身上碍事的东西?”
    “有的是碍事,有的是不能损坏。提前花费一两秒, 之后轻装上阵,效率高。”陆修远解释完,晃一下腕表, “这是不能损坏的。”
    那是她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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