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岐山是第二次走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只差没贴着秦流西前进,却是苦了把子不语怪力乱神刻在骨子里的文甫林和章华。
    他们没想到,秦流西要走的路是一条鬼路,这简直比章华后背的鬼脸更可怖。
    尤其是他们走着走着,还让秦流西拦着停了下来,这一停,那些死状奇异的鬼怪就跟狼看到了肉似的往他们这边扑。
    若不是忌惮秦流西这个阴路小煞神,只怕几个生人要被撕碎了。
    “为什么不走?”章华缩着头嗷嗷地叫。
    秦流西烦死他一路惨叫,封了他的嘴,道:“走什么走,挡路误了人家吉时是想死吗?”
    啥意思?
    一阵喜乐响起。
    颜岐山好奇地看过去,看到阴路那头腾地出现一串红灯笼,不禁呀了一声。
    “这,这是鬼娶亲么?”
    文甫林哆嗦着身子看了一眼,虽然也好奇,但更头疼好友的语气,你说你兴奋个什么劲?
    遭了,他刚才默背的孔子曰背到哪里了?
    天呐,对面那只鬼竟然把整条舌头给拔下来在手上翻花绳。
    文甫林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这就是老友所说的终生难忘而且是长见识的时机,的确如此,他到死都不会忘这一奇遇,但这见识,不长也罢。
    娶亲队伍很快就到了近前。
    “低头吧。”秦流西对几人说道。
    颜岐山连忙拉着好友在她身后低下头。
    领头的,一个骑着纸马的新郎官已走到跟前,跳下马,向秦流西拱手拜礼:“多谢大人让路。”
    “百年好合。”秦流西阖眼。
    新郎官笑得更开心了,道:“承您吉言。”
    章华忍不住抬头一看,那满脸狰狞的新郎官一笑,更如恶鬼可怖,而随着他抬头,那抬轿子的小鬼齐刷刷地看过来,白脸红唇红脸颊,僵硬无比,还齐齐冲他咧嘴。
    咚。
    他终于被吓晕在地。
    鬼怪们虎视眈眈,有生人晕过去了,最佳附身时刻。
    就在他们蠢蠢欲动时,秦流西一个眼神看了过来。
    众鬼惧。
    怕了怕了。
    他们走还不行吗?
    娶亲队伍很快就消失在夜空中,秦流西这才看向晕死在地上的章华,厌恶地说了一句:“麻烦。”
    文甫林看着这个女婿神色复杂。
    一来觉得他是自作孽,二来竟觉得他晕过去还有些幸福,至少不用再惧怕这条路。
    “你,过来上身。”秦流西随意点了一鬼,正好是用舌头翻花绳的那个鬼。
    “大人,侬叫呃。”
    “把舌头塞回去再说话,上他身,代他走到尽头。”秦流西嫌弃地道。
    “得嘞。”
    舌头鬼把舌头一塞,往章华身上一扑,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文甫林和颜岐山:“!”
    “我也想晕了。”文甫林声音沙哑。
    颜岐山用力掐了他一把:“咬舌头,憋着。你要是晕了,上你身的就不知是男是女了。”
    秦流西似笑非笑的道:“别以为被上身代你走这路很好,被上过身,这身体都带着些阴气,还容易体弱。当然,您要是想,我也无所谓。”
    文甫林:不,我不想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那上了章华身的断舌鬼就成了话痨,不停撩着文甫林和颜岐山说话。
    “我死了这么久,都忘了体暖是怎样的了,真舒服。”
    “这人身材挺好的,就是身上有点臭。”
    文甫林和颜岐山扭头看了一眼,看他在身上不停摸索,还把手放到了裆中,两人顿时黑了脸。
    “身材不错,这鸟就有点差强人意,没我在生时大。”
    文甫林和颜岐山:“!”
    这是他们想听的吗?
    可现实是,他们听了一路,什么荤的素的,直到出现在章府前,两人才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文甫林的精神有些恍惚,看着眼前的章府,竟然真的一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
    好快。
    但也好遭罪。
    他看向章华,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婿算是完了。
    章家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从已经入赘到文家的章华以一副不成人样的鬼样子在夜间出现,到正院灯火通明,传出章夫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叫和尖利骂声,都让章家的人缩紧了脖子,紧闭门窗,不敢瞎打听。
    而在后半夜,章家的角门又出了几辆马车,出了城门,往郊外的祖坟而去。
    章华抱着章哲的牌位在山脚就开始三跪九叩,顶着一张大花脸,往他的坟墓跪上去。
    “少观主,他这么做,我儿当真会化去怨气投胎吗?”章夫人眼里含恨地盯着章华,恨不得把他生剐了。
    “他既然这么要求,自然会。”秦流西打了个呵欠。
    章夫人又哭起来,她可怜的儿,她就知道,她的哲儿死得冤,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却不想,他竟是那样死的,还一直没投胎。
    章华来到章哲坟前,就因为体力不支而晕了过去。
    章夫人可不会让他好过,直接让下仆把他的人中掐出血了,把他弄醒。
    章华看向秦流西:“我做到了。”
    秦流西也没和他废话,取了银针,直接把他后背的那张鬼面疮给划破了,嘴里念着太上妙经超渡。
    章哲的怨气随着经文流出而逐渐消弭,直到经文念完,他便从章华后背蹿出,还是小时那穿着华服的小贵公子样子,来到章夫人和章大人跟前跪了下来:“儿子贪玩任性,儿子不孝。”
    章夫人心如刀割,痛哭失声。
    章大人也是眼圈泛红,看向章华,眼神凌厉。
    章华垂下了头,抓着地上的泥,他是可以感觉到身后毒疮不像之前那般刺痛,但为何这心就落不到实处呢。
    秦流西看着天边有一丝亮光现起,便道:“天快亮了,该走了,日光出来,你的魂会虚弱的。”
    魏邪已经出现了,一看到她就嘀咕:“跑出去一天,再喊我就是干活。”
    “闭嘴,好生送他走。”
    魏邪立即不语,懒散地靠在一棵树上。
    “儿子要走了。”章哲又向章夫人他们磕了三个响头:“来世再报您们的恩情。”
    章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看着章哲走到魏邪身边,消失不见,彻底晕死过去。
    秦流西念了一段往生经,虚空中,有一颗功德金光落入她的灵台。
    旭日从东方升起。
    天,亮了。
    第685章 你在怂恿我作死
    送走章哲,秦流西从章夫人这里拿了一笔香火银,用以给章哲做一场法事,并点个长明灯。
    秦流西没推辞,至于章华,她说了不会帮他治,就没管他后背的毒疮,没了鬼面怨气作祟,他那个毒疮就真是疮,只是烂得有些离谱而已,寻常大夫都可治。
    当然,能不能治好不好说,章夫人会不会让他治更是难说,但这都不在秦流西的考虑之内。
    剩余的那些事,诸如章华和文家的关系会如何走向,更不在她的理事范围当中,她说只为了章哲,那章哲一走,她就什么都不管,拿着章夫人给的香火钱就离开,也没把颜岐山他们带走,反正事儿完了,他们自会走陆路回去。
    文甫林看着她消失,看向颜岐山,叹了一口气:“这少观主行事,倒是颇有原则。”
    颜岐山却是说了一句:“那是没踩到她的底线吧。”
    “你倒是了解她。”
    “好歹比你先认识。”颜岐山得意地道:“回头你得好好谢我。”
    “谢你?我都阖家不宁了,我想捶你!”文甫林有些头疼地看着章家宅院。
    颜岐山正了脸色,道:“你可要想好了,我看章洪庆不太会想少了你这个姻亲。”
    身在高位的人,多有自己的大局观,文家一门读书人,文甫林自己也是桃李满天下,这样的姻亲,谁都不会想弃。
    再有一点,他们会想既然人都不在了,不如把事情最大利益化。
    这就是身在官场的世家子。
    “这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文甫林黑了脸,道:“事情已经发展如斯,岂会如从前那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章家可以,我却不行,锦书也不行。”
    颜岐山叹气:“还得看锦丫头是个什么想法。唉,对不住了,连累你阖家不安,确实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多管闲事,兴许这事就能藏一辈子了。”
    “既然有愧,就别惦记我的老班章茶了。”文甫林冷笑。
    颜岐山话音一转,道:“但豺狼终会露出真面目的。就像章华,就算少观主不来,都会有别的天师发现不对,毕竟毒疮上长脸太匪夷所思了。所以我这也是误打误撞,才让你们文家及时止损,你该给的还得给。”
    “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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