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见状,不禁飞快地划过一丝苦笑,其实秦流西说的他都明白,现在沐家是富贵,因为皇后无子,沐家也只得一男丁,这男丁是个八字轻体质不好的,圣人对他们更是放心,因为他们沐家看起来后继无人,所以圣人放心。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假如太子上位了,这泼天富贵也该换人坐了!
    别说太子登位,自储君立了后,沐家就低调起来,太子母族亦是当朝太后的母族,愈发鼎盛,无人敢触其锋芒,周家的人甚至都敢在外头嘲讽沐家阴盛阳衰了。
    承恩侯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锐气,再抬头时,道:“我能冒昧的问一句,观主是看中了哪个皇子为明君,或是哪位奇人异士?”
    秦流西笑道:“你放心,要推上位的还是皇子,这江山,还是姓齐,不会换姓,只是他是最不可能登位的那位,承恩侯若要入局,可看蔺相行事。”
    承恩侯瞳孔剧烈一缩,好家伙,她竟然已经拉拢到当朝相爷,说她不想造反都没人信吧?
    而蔺相,才刚丁忧复出,就悄无声息地接了这么一盘大棋,他怎么敢的?
    圣人若是知道这事,只怕吃多少都不顶用,会生生气死!
    “观主野心很大,你就不怕本侯把你捅出去?”承恩侯盯着秦流西说。
    若说蔺相是执棋人,那她便是布棋局的人,这野心,不可谓不大,她也才二十吧?
    秦流西笑了出来:“侯爷敢吗?”
    承恩侯一噎:“!”
    他这是被威胁了吧?
    他确实不敢,对方手段神鬼莫测,自己位高权重又如何,抵不过人家一个术数,尤其自家只有一根独苗,她也不用做什么,把自家这根独苗一拔,就完事了。
    更不说,自家还要求着她救沐家最大的保障!
    承恩侯深吸了一口气,这艘造反的贼船,他好像不上也得上。
    他看向秦流西,问:“观主能保证一定把娘娘救回?”
    “不能。”
    承恩侯:“……”
    你逗我呢?
    “人都没见着,不知啥情况,我怎么敢打包票?万一救不回,岂不是自己打脸?”秦流西淡笑,“不过就算救不回,侯爷也不必怕这笔买卖亏本,依我看,这笔买卖,沐家才是稳赚不赔的,是最大的赢家。”
    承恩侯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秦流西,后者笑眯眯地看着他,承恩侯脑子砰地一炸,瞪大双眼,瞳孔微震:“你说的那个皇子,难道是?”
    他双手颤抖,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正是侯爷所想,是你女婿呢,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他一个私生子竟有这泼天富贵,你们沐家,真真是得了大便宜!”卖乖两字就不说了。
    承恩侯嘴角微抽:虽然事实如此,但你也不必说出来吧?
    他那女儿看上了齐骞,求了皇后娘娘赐婚,本来想着是个好亲,谁知道后来竟然会出现宁王妃和圣人那桩秘事,虽然明面上无人提,但齐骞是圣人的种,这是皇家都知道的。
    如今,秦流西布的这个棋局,那倒霉孩子竟是她手中的王炸!
    太炸裂了!
    他需要定个惊。
    承恩侯把冷茶一口喝下,按了按狂跳不止的胸口,道:“观主没开玩笑,当真是他?”
    “我要是哄你,也该拿个靠谱点的吧?”
    承恩侯讪讪的,如果是齐骞,那真的没啥好说的,真成了,沐家这泼天富贵,稳得不能再稳。
    就是这关系吧,有点乱,辈分也乱了。
    从妹夫变成养子?
    承恩侯有点晕,但当前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皇后娘娘,便道:“那请观主入宫给我家娘娘看个诊?”
    两人四目对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第1090章 你在用五石散吗?
    翌日,秦流西跟着沐夫人入宫,许是承恩侯早有打点,宫门处放行也很顺利。
    沐夫人坐在小车里,满脸惶恐地对秦流西道:“委屈观主了。”
    此行入宫,对外的解释是,秦流西的身份是沐夫人的远房甥女,叫皇后娘娘一声表姐,因为跟道观的师父学了点医术,故而前来探望。
    秦流西淡笑道:“谈不上委屈,一个身份罢了。”
    她看出车外,把皇宫的景色尽收眼里,又问起沐夫人关于沐皇后的病症,事实上,自从沐皇后久治不愈后,他们沐家就找了不少名医,都查不出别的病症,按着身体虚弱气血不足来治的,就连圣人,也都赐下了丹药,可饶是如此,也架不住沐皇后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脾气也越发暴躁。
    找秦流西,也是之前打听到她回来了,只是一直扑空见不着,沐惜便派了人蹲在九玄守着,一听到她出现,马上就赶来了。
    而秦流西也从沐夫人的话中,总结出沐皇后大概的病症,食欲不振,夜不成寐,头痛欲裂还发虚汗,身体阴冷,脾气郁燥。
    “太医没诊出是不是中毒?”
    沐夫人摇头:“这真没有诊出来,都说不是中毒。”
    “那可有试过请僧道来看是否中邪?”
    沐夫人苦笑道:“宫中那个无上国师看过,但也说只是身体之故,而且宫中乃是真龙之地,邪祟岂敢在此留存?除了国师,就是您了,毕竟皇宫之地,虽然圣人如今痴迷养生修道炼丹,但请僧道入宫,并不可取,宫里对于厌胜一类的术数也是最为忌讳的。娘娘千金凤体,自有真龙庇佑,邪祟亦不敢近吧!”
    “那可未必,皇宫虽有真龙在,但死的人多,同样有阴魂存在的,只是因为有龙气镇压,他们不敢放肆,有些人甚至连魂体都凝不起来,也就无法作祟罢了。”秦流西看着茫然地在宫中飘来飘去的游魂,笑道:“你不信,就连我们车子外面,也有一个飘呢。”
    沐夫人身子一僵:“!”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有不满你大可以说出来,我铁定满足!
    她眼角余光瞟出去,好像真的有鬼影一样,不禁惨白了脸,哆哆嗦嗦地念着佛。
    车子到了西六宫停下,又有小太监抬了轿子来接,一直到凤阳宫前,有一个脸容疲惫,穿着青色褙子的宫女在宫门处等候,见了沐夫人就行了一礼。
    “翠竹,娘娘可醒着?”
    翠竹说道:“娘娘刚醒来不久,在等着夫人呢,太医也在扶平安脉。”
    她好奇地看向秦流西,恭敬地行了一礼。
    秦流西微微颔首,随着她们走进殿内。
    太医正在扶脉,沐夫人就先带着秦流西在偏殿等着,等太医走了,沐皇后传召,她们才走进凤殿。
    沐夫人看到皇后,就缓缓下拜,被沐皇后阻止了:“都是自家人,母亲不必行此大礼。”
    她说着,又看向秦流西,略有些浑浊的眸子半眯,道:“这位便是不求观主么?本宫早就从十七弟嘴里听过你的大名。”
    秦流西并没有行大礼,而是行了一个道礼,道:“贫道见过皇后娘娘。”
    眼前的沐皇后,身材消瘦,脸色青白,满头灰白的银丝,双眼微微下陷,眼球发黄,使得眸子有些浑浊,也不知道是不是久病不愈的原因,看起来精气神极差,虽然她极力隐忍,但细看,她有些焦躁和不耐烦。
    她看起来,比沐夫人还要老气,但这种颓废,却难掩她病前的雍容华贵和大气。
    病魔把她的精气神都给抽走了。
    秦流西单刀直入,道:“娘娘的病很重,可容贫道先扶脉?”
    沐皇后点点头:“有劳你了。”
    宫人都动了起来。
    因秦流西是个女冠,不像男太医那般需要避讳,望闻问切也不用隔着帐子或是丝帕,倒更方便些。
    秦流西坐到凤榻前的绣墩上,双指搭上沐皇后的手腕,触及那冰冷的手,她眉头就皱了起来。
    体温很低,但这殿内已经放了许多烧得极旺的炭盘,屋内的宫人额上都有些细汗,可沐皇后的体温却很低。
    这种冷,不是单纯体温低,而是阴冷。
    秦流西面露古怪,仔细看她,并没有阴气在身边环绕,怎么会身体阴冷?
    她又看了一眼这凤榻周围,殿内同样没有阴物。
    秦流西收回视线,仔细探脉,许久,才换了一手,再探。
    脉象也有些奇怪,刚才还有点缓慢,现在却变得急促了,但可确定一点的是,阴阳失调是肯定的,脉象也过于紊乱,导致肾阳不足,气急胸闷,脾胃虚弱。
    秦流西抬头看向沐皇后,她脸色渐渐的有些赤红,不停地吞咽口水,双眼越发的浑浊,身子在微微摇晃发抖,像是坐不住似的,特别烦躁。
    她眸色微深。
    “娘娘如今何处不适?”
    沐皇后急喘了一口气,道:“本宫头好晕,好疼,好烦,你行了没有?”
    沐夫人脸色微微一变,这语气有些重了。
    她想帮着描补两句,秦流西问:“之前娘娘吐血,那些污秽可在?”
    “早就烧毁了。”翠竹回道。
    秦流西道:“我要取娘娘的一滴血。”
    众人都变了脸,这可是凤体。
    “只是一滴血,不打紧的。”她心里有点猜测,但要确定一下。
    “可娘娘凤体尊贵,这……”
    秦流西道:“凤体再尊贵,也贵不过命,不是吗?”
    沐皇后烦躁不已,她只想快些结束,道:“你取吧。”
    秦流西从腰间的乾坤袋摸出一根银针,捻着针在她的指尖就飞快地戳了一下,挤出一滴血,抹在双指上,摩挲了一下,看着那浓稠的血,她嗅了嗅,还舔了一下。
    沐夫人惊呼,连忙捂着嘴。
    沐皇后见了,神色几变,抿着唇,犀利地问:“观主,本宫是中毒了?”
    秦流西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帕子擦了一下,道:“娘娘,你是在服用五石散吗?”
    “什么?”沐夫人尖叫,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是谁对娘娘下此毒手?”
    沐皇后沉了脸,目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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