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书架前的沙发坐下来。
    一旁落地的阅读灯随即亮起,正好照在书页上,她将腿搭在前面的腿凳上,感觉有了凉意,便将搭在沙发上毛毯拉了下来。
    毛毯上面有淡淡檀木的味道。
    夏橘微微一怔,不由想起温书尧坐在她客厅沙发上放下书,向她看来的样子,可是这个画面在她的脑海中转瞬即逝,很快又被眼前手写的批注吸引。
    等她把整本书看完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她揉着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而后又取下了一本书,上面同样有着不同的字迹,她又好几本,发现还是如此。
    她又拿了大部分下来,后来发现,除了历史类,还有珠宝和艺术品鉴赏的书,上面批注的少了很多,但还是能看出有两个人的字迹。
    直到翻到金融和工商管理的书,上面的字迹变成了一个人。
    夏橘直至现在才将这整面墙的书全部解读。
    那些不同字迹的批注就像是一个人,在追随着另一个人的足迹在往前走,而据夏橘所知,整个温家,除了温书尧的爷爷,就是他的父辈学得考古,还曾是这一行的青年学者。
    夏橘双手反撑身后的书桌上,想象中温书尧坐在这张书桌前的样子。
    这整面墙的书,就像是他走过的路。
    她不知道这些书被他翻过多少次,也不知道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多少次追随过父辈和爷爷的脚步,可是这条路走到后来,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夏橘觉得他坐在书桌前,凝视着这个书柜的时候,一定会是落寞的。
    在所有眼里他都像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暴君”,可他心里也有他想要守护的东西。
    夏橘想起他说过的,多了解一下商夏,再多了解一下他,她会知道他在做什么的。
    可是夏橘觉得她真的不能了解他。
    她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共情他走过的路,忍不住想要心疼他。
    而一个女人倒霉的开始就是心疼男人。
    为一个人放弃自己人生的路,她走了七年,可是结果……就那样。
    与其说,她没那么喜欢他。
    不如说她在克制着自己不要对他有太多的期待,不要去喜欢他,她好害怕又赌上一个七年,而最后得到是,他其实也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喜欢她。
    她不过是他当时能做得最好的选择而已。
    可她这样的人爱人,一定会搭上自己的,那么明知他有着那么复杂的人生,也会毫无保留的和他一起面对。
    她不是没有爱人的能力,她只是不敢再去爱了。
    而她也想过完成温爷爷最后一个夙愿,离开他以后的人生,她可以在一个她喜欢的城市,拥有一个小院子,然后做商业修复,养一只狗和一只猫。
    遇上喜欢她,又愿意对她好的人,就试着谈一段的恋爱。
    合适就多谈一会儿,不合适就分开,风把人生吹到哪页,她就读哪页。
    如果阿尧不是温九,也应该是这样的,命运把他们带到哪里就算哪里。
    可他偏偏就是那个有权有势的温九。
    只要他不想和她分手,她就是到天涯海角,他都能把她找回来,跑不掉就算了,甚至还很可能激怒他,简直得不偿失。
    夏橘不禁摇了摇头,也不再这件事情过多计较,只是觉得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一定要把对方的底摸清楚。
    这来路不明的男人一定不能睡。
    至于她和温书尧就先这样吧,只有她守住自己的心,别去管他的事,指不定哪一天他没那么爱了,就会放她走了。
    夏橘知道这样想多多少少有点儿对不起他。
    可她这个年纪不权衡利弊才不正常。
    她起初只以为他是阿尧的时候,也没想沾染他的因果。
    更别说现在了。
    他对温广生说的那些话,也不过都是他的猜测,连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哪怕他是有权有势的温九,这条路也不好走,因为对方同样有权有势,还是他的亲大伯。
    但是这和她没关系。
    她克制自己想要共情他的念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一点了,连忙将书架上的书归于原位,往浴室里走去。
    浴室里有浴缸。
    夏橘随便用淋浴冲了一下,简单洗漱以后便上床了,而她一钻进被窝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檀木味道。
    她不禁咬了咬唇。
    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可是他的气息无处不在,仿佛她一伸手就能碰到他似的,但是她很清楚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夏橘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睡过了。
    哪怕在温云生的丧礼期间,不管再晚,他都会回来。
    可说想要一个人待着的人是她。
    她也没有任何资格抱怨,很快就裹着身上的被子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拿起手机,才知道温云生已经在今天清晨火化下葬了,而下葬的地方就在温爷爷的墓地旁边,夏橘看了有同事从现场发来的视频,温书尧已经换了一套西装,但依旧是黑色的,领口上有一枚银色的宝石胸针,让那张本就矜贵的脸,更是平添了几分疏离的贵气。
    依旧是那张温润而清冷的连,高挺的鼻梁戴着一个金色边框的眼镜,神色肃穆而淡漠,可不知道是不是她先入为主的错觉,她总觉得他浑身弥漫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视频的人群中并没有温广生的身影,不知道是没去还是没有拍到。
    夏橘也不想去深思这件事,关闭了视频。
    她掀起身上的被子下床,下意识想要拉开窗帘,却发现拉不动,而房间里的灯再次亮起了,她意识到原本的智能设定就是这样的,遇上不再多做纠缠,转身往外走去。
    走廊上正有人在打扫卫生,见她出来也丝毫不感到意外,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夏小姐”,夏橘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回过神,笑着和对方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对方简单和她寒暄了几句,便让她到楼下用餐。
    而楼下做饭的又是另一个阿姨。
    做饭阿姨同样笑盈盈的将早就准备好的早餐放在她面前,夏橘吃了一口,就意识到之前吃到的“外卖”都是出自她的手。
    转而想到今天还是大年初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连累到你们加班了?”
    阿姨连连摆手:“做个饭的事,算什么加班,而且小九会给我们发红包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夏橘见状也不再多言。
    低头喝着碗里的汤,阿姨又将一张银行卡放到她面前:“倒是你要把这个捡好,这要是丢了多麻烦啊。”
    夏橘看到是温书尧昨天给她的那张卡。
    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阿姨也转身去忙其他的了。
    夏橘吃过饭后,在外面的花园转了一圈,又去车库里面看了一下,里面大部分都是越野车,只有一辆跑车,而且积满了灰。
    回到别墅里面,
    夏橘对室内的泳池和健身房都没有兴趣,粗略的逛了一圈,就回到了温书尧的房间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夏橘也不知道几个阿姨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吃过晚饭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窝在他的书房里,一直看书看到凌晨。
    直到第二天才知道温书尧晚上回来过,就住在她隔壁的房间。
    接连几天都是这样。
    不知是隔音太好,还是他动静太轻,她几乎从来没觉得晚上有除她以外的人存在过。
    她也没有问过。
    转眼就到了快要上班的时间,整整六天,夏橘几乎哪里都没去过,哪怕阿姨把车库里面那些汽车钥匙给她,让她开车出去,她也没有出过门。
    卧室里的窗帘从来没有拉开过,如果不是阿姨来寻她吃饭,她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晚上,她如往常一般看着书,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林岩的名字,她不由生出一丝疑惑,但还是将手机接了起来。
    “橘姐!你在深市吗?”
    “在啊,怎么了?”夏橘不解道。
    “出来我请你吃饭!”林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开心,不止是她,还有之前陈海生开除的同事,大家都在电话里叫她:“夏姐!快出来聚一下!”
    夏橘有瞬间的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和大家并肩战斗的日子,而电话那头的热闹和她这边的寂静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她犹豫了下,问对方要了地址。
    随即从客厅的桌上随便拿了一把车钥匙。
    将车开了出去。
    林岩在一个高级餐厅订了一个包厢。
    这个餐厅的人均基本在五千左右,夏橘一度以为林岩是不是发财了,沿途的走廊上还站着不少穿黑色西装和带墨镜的人,看到她的时候,都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这派头。
    夏橘觉得都不能直呼林岩的了,至少得叫一声林总。
    而她推开门,便看见一个巨大的横幅——「祝陈海生早日破产!」
    夏橘愣了一下。
    林岩已经看见她了,主动挥手和她打招呼,让她过去。
    夏橘本想调侃林岩发财的事,结果大家率先将她围住,七嘴八舌说了一圈,夏橘好不容易才插上嘴,指向那个横幅道:“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这个林岩就来劲流量了,指了指门口:“你知道谁在这里吃饭吗?”
    “陈海生?”夏橘疑惑道。
    林岩摆了摆手:“商夏那个新上任的董事长,虽然年纪不是很大,但是被称为商夏背后的男人。”
    夏橘一默。
    可又琢磨不透他的意思,没有贸然开口,心虚的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陈海生前段时间得罪了人,公司财务被人查了,然后很早之前的一条丑闻,又被翻出来了,找了很多公关都于事无补,后来妥了很多关系,才知道是商夏。”
    夏橘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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