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暴雨  “南方挺好的,气温适宜,过冬不会太冷。”靖王加了句,似乎在安谁的心。
    可惜某人一点也没有猜到靖王殿下的心思,她想的是:嗯,要不要把长苏哥哥送到南方去过个冬,廊州可能还是过于阴冷些。
    不过柏玥很快回神,朝着靖王笑:“那殿下在外可要好好保重呀。”
    靖王收出嘴角的肌肉,朝她无言的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战英牵着靖王的马过来询问是否启程。
    靖王向送行的人告辞,霓凰郡主把穆府为靖王准备的金疮药送给他,算作是路途遥遥中的一个保命符。
    柏玥后知后觉的发现,手上好像没有什么能送给靖王殿下作仪程的。朝身后的蔺晨看了两眼,蔺晨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带什么好东西。
    柏玥摸了摸腰间的玲珑玉佩,咬咬牙把它摘了下来递给靖王:“这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护身符,南边山高水长雾烟泽障,靖王带着有灵气的玲珑玉佩,也好消除些不良的影响。”
    靖王没敢接过来,推辞:“既然是柏玥姑娘从小带到大的东西,想必心爱,恐景琰不能收。”
    柏玥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万望勿辞”。于是她微微一笑:“靖王殿下与我的渊源,柏玥不必明说。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殿下若是不肯收……”忽然发现这样说,“万望勿辞”接不上去,于是止了言,把玉佩推到靖王的手中,脸上的笑意更加甜美:“万望勿辞。”
    柏玥苦笑着抚摸腰间垂玉佩的地方,没有了玲珑玉佩的重量,她一时还不能适应:“我身边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我倒是想捧一抔黄土骗一骗靖王殿下,可我做不来这样的事。”
    “是。”柏玥福身,乖顺地回答。
    展眉这个冷冰冰的性子真不讨喜!蔺晨瘪瘪嘴不说话了。
    蔺晨还想说什么,展眉忽然咳嗽了一声,从外面转进来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朝着柏玥福身:“姑娘。”
    柏业这才看着女儿顺眼了几分:“你以后多到郡主的府上走动走动,听见了没?”
    这个小姑娘抬眉看了展眉一眼,见展眉没有要为她说话的意思,于是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我叫阿乔,是老夫人拨到姑娘院子里的。”
    阿乔也没多说什么,就自行退下了。
    柏玥点点头:“你下去吧,我这里有展眉伺候。”
    说实话,柏业还是有脑子的,柏玥抬起头,露出水汪汪的眼睛:“我仰慕郡主……偷偷去的。”本来作戏要作足,这里应该跪一下方显“柏玥”的懦弱,不过,对着这位无情无义的父亲,柏玥还真的跪不下去。
    蔺晨在柏玥的房间里等得无聊,正在逗柏玥的侍女展眉,柏玥对于蔺晨这种到哪里都要沾惹草的性格头疼不已。
    马车直接驶入内院,向祖母请安后,柏玥就被柏业叫过去了。
    萧景琰从怀中掏出柏玥送的那枚玲珑玉佩,因为长时间跟在主人的身边,钰体晶莹剔透,火几乎能从玉的背面直射到萧景琰的眼睛里。
    他不怕冷,但不代表他就喜欢呆在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方。
    静嫔直起身子,回头,目光一如往常温和沉静:“陛下是个念旧的人,一定会来看姐姐的。”
    展眉眼睛都不眨地回答:“这个靠实力,她若比我强,自然比我更适合在姑娘身边。”
    “我就欺软怕硬,就欺负你,怎么了?”柏玥不甘示弱地回嘴。
    柏业还想马几句,但是想着这位女儿和霓凰郡主之间的关系,张了张口,最终没有骂出声。有用的女儿就是好女儿。
    要下雨了啊。
    柏玥从容退下。
    “你母亲葬在琼县,郡主去的是渠园,怎么可能撞上!”
    “这个丫鬟有问题?”等这个阿乔走远,柏玥直截了当地问。
    霓凰亲自把柏玥送到庆国公府,柏业有些受宠若惊,他不知道原来自家的嫡女竟然和霓凰郡主关系这样好,舔着脸想让霓凰进去坐坐,霓凰婉拒了。
    娶一个不相干的人放在府中,心中没有迤逦的爱情,只有冷冰冰的责任和义务。那他的靖王府会冷成什么样?
    他也向往温暖,向往黑夜里的一盏明灯。
    柏业冷笑一声,他一向来不喜欢自己府中出什么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对于一个不喜欢的女儿,也不讲情面,寒声问:“撒谎!”
    “你说皇后娘娘还会不会再摆宴呀?”惠妃凑在灯光下做着针线活,问一边整理草药的静嫔,“我还想见见那个孩子。”
    “下去吧。”
    柏玥又是一个福身,越加低眉顺眼:“是。”
    所以当母妃告诉他惠妃相中了柏玥姑娘时,他有点憎恨起自己来,他……混的还不如三哥。
    柏玥笑了笑,忽然天空外面一个响雷。
    蔺晨悻悻地把手收回:“啧啧,在我这里张牙舞爪的,到了外面就怂成狗,怎么不朝你长苏哥哥吼,不朝你父亲吼?”
    “借你吉言。”惠妃朝静嫔一笑,又重新把刺绣拿起来。
    霓凰点点头,觉得靖王的心思好琢磨,而柏玥姑娘怕是没有朝这方面想过。
    对着自己父亲这样根本不熟悉的脸,柏玥觉得他的“问候”来得劈头盖脸,但是还是低头回答:“是上次祖母带我去穆府的时候认识的。”
    像是怕自己走不了一样,连忙上了马,萧景琰带着战英一群人绝尘而去。
    终将声震人间,必长久深自缄默;谁最终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
    金陵的灰土和酷暑,的确需要一场淋漓畅快的大雨,把一切不该有的欲望都浇灭,把一切不该起的心思都轰轰烈烈地撕掉。
    柏业摸了摸袖子,对柏玥道:“你和郡主交好,为父是欣慰的,只是你理应和父亲说一声才是。”不然怎么攀关系?之前柏老夫人还能和郡主的母亲搭上几句话,现在这一点情分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该小辈出来活动关系了。
    靖王的这点出息自然瞒不过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霓凰郡主,她走过来轻声问柏玥:“柏玥姑娘怎么送靖王这样重的礼?”
    篝火的黄红色照应在他如刀削的坚毅面庞上,生生刻画出一点柔情。
    柏玥一挑眉,问:“你眼生的很,刚来的?”
    在柏业面前,柏玥从来都是扮演弱不禁风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她把头埋得更低,颤颤巍巍地回答:“在廊州为母亲扫墓的时候,偶遇了郡主。”
    “还在观察期。”展眉恭恭敬敬地答,“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
    静嫔低首把落在草药中的灰尘捡起来,不紧不慢地道:“皇后娘娘绝不可能再请柏家姑娘进来的。”既然誉王已经放弃,皇后又怎么会理睬小小的世家女儿。
    和郡主一起入金陵,青色的小马车顿时显得显眼起来。
    “你什么时候和霓凰郡主认识的?”柏业毫不客气地问。
    两个人无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都没有管顾窗外的倾盆大雨。
    他出城之前特意请旨去见了母妃,母妃和他提到了关于选王妃的事情。虽然从两年前开始,他的事就由不得他做主,但他还是想在选王妃的这件事情上搏一下。
    惠妃一针扎下去扎错了地方,有些懊恼地把刺绣搁在桌子上:“也不知道陛下看着我送过去的东西,会不会想起我,来看一看我。若我不和陛下独处,又怎么好意思在众人眼前提这件事呢?越贵妃专宠到如斯地步……”
    靖王舍不得玲珑玉佩待在柏玥身边的历史,也舍不得柏玥的微笑,他把玲珑玉佩拿在手中,抱拳回礼:“多谢姑娘。”
    也不知道郡主怎么就喜欢他这个没有出息的女儿,不过既然合眼缘就万事好商量。
    靖王则在荒郊野岭被大雨绊住了脚,一行人找到了一座破庙,在里面等雨停。
    “你的手给我放回去!”看到蔺晨的魔爪已经伸向展眉的脸蛋,柏玥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
    “啊呀,”闻言蔺晨叹了一声,“我们小展眉还是功力不够啊。这个阿乔分明是来和你夺小玥身边人的位置的,你怎么说没有问题呢?”
    做他的王妃,也许会和他一起万里奔波,也许会在金陵独守空房。哪一项安在鲜活的柏玥姑娘身上,看起来都很难过。
    他犹豫再三,告诉了母妃。
    “这个柏玥姑娘,儿臣亦是心动。”
    静嫔沉默半晌,把跪着的萧景琰扶起来,问他:“你确定?你和她也不过只有数面之缘,怎么就定下了是她了。”
    萧景琰对着母妃苦笑:“我想找一位能说话的王妃。起码……她和我一样相信小殊是冤屈的。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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