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年,虽然时局动荡,但也无法阻隔千万学子读书的热情。童卿卿,刘安然,肖梦军顺利从高等小学堂毕业,到苏州去读中学。而三人分别去了不同的中学,肖梦君为了能经常见到丁思朗,毫无意外,报了思朗的学校。刘安然很想继续陪在卿卿身边,但是卿卿却为了避开他,投考了女校,安然无奈之下只好去了另一所中学。
    开学第一天,学校里的同学们都充满了朝气,这是推翻封建帝制后,童卿卿他们第一次升学,难免新鲜激动,相互参观了对方的学校后,几人约好;虽然大家分在了不同的学校,但是毕竟都在苏州,有时间都要互相多走动,别因为升学了而彼此疏远,忘了往日的情分。他们去了苏州后,最多一周回一次木渎镇,其他时间都留校住宿,这让还有一年才毕业的丁思琴极为不适应,整日埋怨着大家一下子都走光了,整个丁府静的让人发慌,不过好在,她的同班同学万惜德还忠实的陪在她身边。
    “真是毫无意思,万惜德!他们都走了,只剩你和我了,你看看往日热闹的清荷园,现在都成什么样子啦,人去楼空呀!还好,哥哥送给卿卿姐的 ‘卡尔’ 她带不走,有几声犬吠还算有点生气。”
    丁思琴跟万惜德在院子里闲逛,四周静谧,曾经和哥哥,卿卿姐玩耍嬉戏的后园只剩下那空荡荡的走廊,湖心亭,独自随风轻摇的秋千,越走越觉得有些凄凉。路过清荷园时,思琴拉着万惜德推门而入,穿过园子到了莲月池旁,望着空无一人的石舫,想起了往日众人欢笑议事的热闹情形,又想到了邱枫兰那双总是充满喜色的温暖眼眸,心中不禁有些悲凉。
    “谁说只剩你们了,这不我还在嘛,呵呵,中学不让丫鬟陪着,整天留在家里,我也和思琴小姐一样无聊呢。”小蝶正要来清荷园后丁思朗和童卿卿亲手搭的狗窝,给“卡尔”喂食,正巧听到丁思琴的幽幽叹息。
    “是呀,现在府里也只有你和春燕能陪陪我。迎春也不知最近在忙什么,总也不见人,不过见了也和她没什么话说。”丁思琴见到小蝶如同见到童卿卿一般亲切,小蝶的性格和卿卿很像,都是纯真,和善,极易相处,和思琴关系一直很融洽。但是对于迎春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虽然她是邱枫兰的亲妹妹,但两人性格并不相象。迎春不象她的哥哥那样憨厚,坦荡,而是常为些小事计较半天,对府中其他仆人也并不亲近,只爱缠着丁思朗,在他面前热情无比,这令思琴如何也无法做到爱屋及乌。
    “思琴小姐,咱们府里就快有喜事。我听张顺说最近邱管家正在忙迎春的婚事,不过,也不知为何她这几日都没出过房。”小蝶想到可以有喜事让这冷清的丁府热闹起来,满脸喜色。
    “真的?我都不知道,说起来迎春也早该成亲了,她都二十了。”丁思琴想到迎春要成亲,也有些迫不及待想让她赶紧嫁岀去。
    “什么?都二十了?那可确实该成亲了。她怎么一直等到现在?我看她也不难看呀,应该不会是没人想娶。”万惜德被迎春的年龄着实惊到了。
    “我看她不是不想嫁,是心气挺高,看不上其他人,而想嫁的人又心有所属!”丁思琴若有所思的冷笑道。在旁人眼中,思琴一直是府里最稚嫩,最天真,不懂人情世故的孩童般的存在,但是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天资聪颖,外人看不透的事,她却总能一语中的,只因不爱读书,文学修辞掌握不够,无法出口成章,语言不够儒雅而已。
    “心有所属?思琴,你好厉害!连这个也看得出来。”在万惜德的眼里,丁思琴就是个完美的存在。她的一颦一笑,发呆,欢跳,甚至就连生气在他心里也都是最美的。万惜德对思琴所说的话言听计从,对她总是赞赏不断,有时候听的思琴都烦了,埋怨他都不能给自己讲点不同的,不要总是附和赞同她,在学校里都被说成思琴的小跟班了。
    “是呀!思琴小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那她喜欢的是谁呀?”虽然童卿卿经常告诫小蝶不要跟人嚼舌根子,少些好奇心,她一直也做得很好。只是今天是丁思琴提起来的,而谈论的又是那个总是对她冷冰冰的迎春,她很想知道这样的迎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诶,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只是觉得没必要和你们说,整日生活在一个院子里,我又不是个死板的,哪个有什麽心思,我岂会不知。万惜德,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家吧,我们一会要用晚餐了。”丁思琴没有再往下说,当着万惜德的面,她还是给迎春留了些面子,没有说的那么直白,而是先支走了万惜德。
    “思琴小姐,原来我们家小姐和我说你长大了,比以前成熟了很多,我还没看出来,今日一见,你做事谨慎不少,开始避忌他人了,再也不是以前的不管不顾。看来我们家小姐说的不错。他走了,你快说吧。”小蝶向丁思琴投来赞赏的眼光,急切地催促她继续刚才的话题。
    “呵呵,长大,我也该长大了,只是我的枫哥哥看不到我长大的样子了。”听小蝶这麽说,丁思琴不自觉的摩挲着胸口挂着的怀表,里面装有自己亲手绘制的邱枫兰的小像,心里颇感惆怅。
    自从邱枫兰离开后,在童卿卿和父母,哥哥的关心下终于走出了最艰难,最不堪的那段时光,但是心底深处因为失去心爱之人而留下的空洞却是如何也无法再被填满了。她在卿卿的鼓励下,终于翻看了那封邱枫兰写给自己的唯一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不是甜言蜜语,柔情蜜意的表白,而是一封遗书,就那样直愣愣的递到自己面前的沾满心爱之人鲜血的遗书。
    就是因为这封遗书,如同雷电惊醒了睡梦中的孩子,思琴内心的责任,目标被幻醒,她开始从周围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懂得设身处地,懂得不再任性,懂得珍惜父母对自己的爱,懂得更加尊重身边的人。她的这些变化都被童卿卿看在眼里,欣慰无比,对思琴放心了不少。
    “你怎么突然对迎春的事如此好奇?算了,和你说了倒也无妨。其实,她喜欢的人就是我哥哥,而我哥哥喜欢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丁思琴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蝶,小蝶被她看得心虚不已,原来卿卿和思朗少爷的事竟没瞒得住思琴小姐,这令小蝶颇感意外。
    “你们来得晚,不知道,这邱管家之所以在我们家地位很高,不仅因为他是管家,更重要的是他曾经救过我哥哥的命,而且为此差点丢了自己亲闺女的命。”丁思琴见小蝶颇为惊讶,自己也为这事情的曲折而感叹,继续说道:
    “我哥哥十岁的时候得过一次重病,开始没注意,但来势凶猛,等发现已经难以控制了,请了几个镇子里的医生都不行。当时我父亲在苏州任课,府里只有母亲,急得焦头烂额。邱管家不放心其他人,就带着枫哥哥和迎春出府,分头到周边的镇子求医,谁知枫哥哥驾的车在山道上因为走得太急,没有看清路,经被大石绊住跌到了旁边的溪流中。等枫哥哥清醒过来去查看迎春时,才发现迎春被甩出马车时竟被溪流旁的尖利乱枝插入了胸口!”丁思琴想起当时迎春被救回来时浑身是血的样子不禁心头一紧。
    “后来虽及时请了大夫处理伤口,但是迎春高烧不断,还是昏迷了好几天,大家都以为她要过去了,可是老天保佑,还是活过来了,不过额角却因为碰撞后没来得及及时处理留下了一个小伤疤。而我哥哥的病则已被邱管家从苏州请来的大夫控制住了。”
    “父母一向是重情重义之人,迎春的命差点因为救哥哥没了,所以他们去看望她时,就问她想要什么奖赏。大家都以为她会要些金银钱财,或是女儿家最爱的锦缎布匹,谁知,她竟说想一直陪着我哥哥,伺候我哥哥。”
    “父母看她当时那个样子,确实不忍拒绝,虽然我们家祖上就很少纳妾,便破例允诺她,等我哥哥十八岁就给她们办酒席,让她做哥哥唯一的偏房。只是,现在哥哥极不情愿,躲在苏州不肯回来。我想,现在必定是邱管家不想闹得都不愉快,就想息事宁人,断了迎春的念头,赶紧把她嫁给外人,所以她才不肯出房门,和管家斗气。”
    丁思琴一口气将缠绕在丁思朗和迎春之间纠缠不断,理不清头绪,错综复杂的感情理得清清楚楚,让旁边的小蝶听完后,半响说不出话来。
    “小姐,不好了!迎春出事了!夫人让我赶紧叫你跟车夫去趟苏州把少爷无论如何也得叫回来,还说不行就到东吴大学找老爷,一起把他找回来!”冬梅一路小跑赶到清荷园,满头是汗,喘着气急切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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