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石根已经登上南川虹路的一个观察哨
    由于下了一上午的雨,整个闸北已经湿透,所以第二轮炮击并没有导致硝烟及灰尘的凝聚,因而视野非常的好。
    甚至不用借助望远镜,松井石根都可以清楚的看到,石井联队所属步兵第2大队的四个步兵中队已经在向前推进。
    趁着炮击还没有停止,四個步兵中队超过五百个日本兵,拉开数道波散形的散兵线,分别向着四行仓库及中国银行大楼推进,最前面的那道散兵线甚至已经越过了开封路。
    落下的炮弹几乎砸在第一道散兵线的鼻子尖。
    必须承认,日军的步炮协同水平是真的出色。
    敢踩着弹幕的尾巴往前推进,这个时代也就小鬼子一家。
    这是吸取了前次进攻的教训,之前那次进攻步兵是等到炮击完全结束后才向前推进,结果就让中国军队抢先一步占了开封路到四行仓库之间的各个里弄,然后才会遭到国军暗算。
    所以这次不等炮声变疏就提前向前推进。
    其实鬼子的总结以及学习能力一直在线,每次吃亏之后,总能够很快做出战术调整,反观国军则是僵化呆板,都不知道变通,有些当上过一百次还会上,有些亏吃过一万次还吃。
    淞沪会战惨败,真不是因为武器装备差,也不是因为日本海军的大口径舰炮太凶残,就是因为高级将领太菜再加老常瞎干预,基层军官的执行力也不行。
    ……
    4连依然等到炮击结束前五分钟,发现日军的炮火密度明显变得稀疏之后才再次从四行仓库西楼出击。
    这次就因为慢了半步,打成了遭遇战。
    战争就是这么的残酷,鬼子远比想象中更狡猾。
    部队刚刚越过国庆路进入公益里,就跟鬼子迎面遭遇。
    双方的排头兵尖兵爬到废墟高处,互相发现对方之时,相距甚至已经不足二十米,完全就是短兵相接。
    然后双方的尖兵以及排头兵几乎是同时开枪。
    国军的两个排头兵瞬间面门中弹,当场牺牲。
    日军的两个尖兵却毫发无损,迅即抢占废墟的制高点,并试图在制高点上建立一个火力点打阻击。
    然后,他们也为这个狂妄的想法付出了代价。
    因为紧随排头兵之后的是国军一个班的老兵,四十多个老兵四十多支自来得手枪顷刻间扫射过来。
    两个鬼子尖兵顷刻被射成筛子。
    朱胜忠踩着鬼子尖兵的尸体登上废墟制高点,然后直接趴在冰冷潮湿的制高点上架起仿捷克轻机枪。
    视野中,拉成一条线的鬼子兵如波浪般涌来。
    来不及扫清射界,朱胜忠直接就扣动了扳机。
    伴随着子弹出膛时发出的音爆,一道耀眼的火舌便向着前方的鬼子散兵线抽打了过去。
    只不过由于没来得及扫清射界,致使大部分子弹被射界中的耸起的建筑废墟给遮挡住,致使杀伤的效率大大降低。
    再一个鬼子的散兵线拉得很开,间隔有数米。
    所以一个20发的弹匣打完,也仅仅只撂倒了两个鬼子。
    鬼子的报复火力紧接着就猛烈的泼过来,但是也遭到了建筑废墟的遮挡,只见青砖彻的几截柱子被打得叮当作响火星四溅,可是朱胜忠却仅只是脸部擦伤。
    “弹药手?弹药手?!”
    “连长,来了来了,呼!”
    朱胜忠怒吼了两声,陈千钧才背着背篓跟上,然后从背篓里边取出一个弹匣递给朱胜忠。
    “小子,下次跟紧点!”
    朱胜忠以最快的速度换好弹匣,换个地点再次将机枪架起,对着鬼子又是一个长点射:哒哒哒哒哒!
    这次倒下的鬼子就比刚才多了一个。
    朱胜忠一边干着鬼子,一边还得关注陈千钧。
    看到陈千钧试图将脑袋探出去观察废墟对面,便赶紧制止:“不想死就乖乖躲着不要乱动!”
    陈千钧便真的不敢动,乖乖的缩在废墟后面。
    在把第二个弹匣递给朱胜忠后,陈千钧不经意间的一回头,却跟另一个新兵来了个面对面。
    陈千钧一眼就认出来,是其中的一个排头兵。
    “你……”陈千钧刚说了个你,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发现,那个排头兵的鼻梁上有个枪眼。
    还有他的眼神也是空洞的,好像是在看着他,好像又没看。
    就在不到十分钟之前,这个排头兵都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可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两个排头兵兑现了他们的承诺。
    为国家做了“一点”有用的事。
    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间涌上来。
    如果之前连长同意了他的申请,那么此刻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这里的就是他,而不是这个新兵。
    怕吗?有点,但也不是特别怕。
    因为从他游过苏州河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时刻准备与这个世界永远告别。
    ……
    陈嘉伯已经赶到法租界愚园路。
    然而,当他打开公寓的大门时,却并没有发现四弟的身影,可他刚刚已经去了华东基督教联合大学,老师说学校已经正式停课,所以他的四弟陈千钧此刻应该是在公寓。
    难道出去玩了,可也不应该啊。
    今天闸北正打仗,租界也不安全。
    哪有在这个时候跑到外面去玩的?
    莫名的,陈嘉伯想到了一种可能。
    当下放下行李箱,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书房。
    一进书房,陈嘉伯一眼就看到了被镇纸压住的一封书信,书信并没有封口,取出信纸,第一句就是敬爱的大哥。
    看完书信,陈嘉伯两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在来淞沪的路上,他就担心四弟会热血上头。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你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当下陈嘉伯锁上门,下了公寓楼之后又到愚园路上叫了辆黄包车然而直奔新垃圾桥而来。
    临行之前,老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四弟叫回去。
    老四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事,不然老母亲没法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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