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伯、二伯、方草儿、方小小离去,方临将重心重新放回书肆。烟火戏‘过五关斩六将’演出后,带来的影响,让《三国演义》稍稍冷却的热潮再度变得火热。
    趁着这个趋势,两家装修好的分店预备开业。
    广福斜街,这边分店刘洪儒是掌柜,方临带着方传辉过来。
    刘洪儒一见面,就在催稿:“方兄,《三国演义》第二部如何了?写到第几章回了?”
    “在写了,在写了。”
    方临都有些怕见刘洪儒了,每次见面都被问,这人真是书痴——也对,不是书痴,谁会想着过来做工,就为天天对作者当面催稿啊?
    他也不谈写到第几章回,赶忙岔开话题,介绍方传辉。
    刘洪儒是书痴不假,为人处世却是不差,一听姓方,顿时心里有底,知道大概是方临亲戚,和颜悦色安排差事。
    店中其他三个伙计,西巷胡同附近找来的,也对方传辉格外高看一眼。
    “有一件事情,开业后,还要方兄过来坐镇两日,毕竟,你是店中招牌么?”刘洪儒道。
    “行。”方临知道这事躲不过,答应下来。
    随后,又将方赫送到烟袋斜街的分店,选了良辰吉日两家分店开业。
    ……
    广福斜街、烟袋斜街两家分店,其实隔着一两条街道是有墨香馆、千藏屋两家书肆的,这也算是触动了既得利益阶层,若是一般人恐怕还真不好做生意,人家什么阴招都用上来了。
    可方临的背景,《三国演义》序言明晃晃写着呢!还有书香阁的洪家兄弟作为前车之鉴,杀猴儆鸡,后台都被打掉了,没法子,背景比不过,两家不敢玩阴的,也只能老老实实商业竞争。
    在两家分店开业同日,墨香馆、千藏屋两家书肆同日开始了优惠活动,针对谁不言而喻。
    可这般反抗很是无力。
    烟火戏再度带热《三国演义》的背景下,方临轮流坐镇两家分店,打出《三国演义》正版名头;两家分店店中装修,简约美观,跨时代美学的降维打击;统一模式,店中人员高质量的服务素质……摧枯拉朽打败了两家书肆,从他们口中抢走许多顾客,让两家铺子近来都明显冷清不少。
    城中其他书肆掌柜本来还在隔岸观火,看笑话,这时也被吓了一跳。按照他们从前经验,本以为方临一方名声大;墨香馆、千藏屋一方老字号,有着老顾客,能斗个旗鼓相当。如此纠缠下,也能让方临绊住精力,没工夫继续扩大开分店,可没想到,墨香馆、千藏屋这么不中用,一波都没撑住,就干脆利落倒下了。
    说实话,他们和从前的刘掌柜一样,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在通俗小说风潮到来后,书肆市场已经进入快节奏的新时代,还拿老一套眼光、经验刻舟求剑,不是大错特错么?
    真正是:大人,时代变了!
    一时间,淮安府城书商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他们是真怕了!方临在广福斜街、烟袋斜街开两家分店,就能抢走墨香馆、千藏屋大半顾客,若是在他们书肆不远处也开一家分店,岂不是说,也能抢走他们大半顾客?
    要知道,方临《三国演义》第二部还没出来啊!
    若是方临在城中四处开分店,现有书肆周围都开一家,到时再搭配《三国演义》第二三四部,疯狂抢客人,他们都不敢想象那种场面,怕不是整个淮安府城的书肆市场都要被方临一家垄断!
    印刷坊也有着不安,虽说书肆总要采购书,挣谁的钱不是挣,话是这么个话,可一旦下游被垄断,他们上游不就要受你辖制了么?到时候,万一方临再开始开印刷坊,那可就……真正是整顿书商界了。
    总之,方临的两家分店砍瓜切菜般击败墨香馆、千藏屋,让淮安府城书商界人人自危,都是紧张盯着方临下一步动作,如果方临真的继续扩大开分店,纵使畏惧蒲知府,他们也要联合起来了,不然逐个击破就是等死。
    不过就在这时,方临停下了,没再继续开分店,两家分店,一共三个铺子,对将来《三国演义》第二部发售就足够了,不会再受店面限制,影响出货效率。
    他是想挣钱不假,却也没想垄断淮安府城书商界,自己吃肉,不让人家喝口汤,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呐!和那么多人结仇,也是不小的力量,反噬起来还真未必能承受。
    方临这一收敛,书商界又请人过来试探,得到准信儿不再扩张开分店,他们顿时就安心了,大家又成了好朋友,毕竟,方临进来书商界,但因为带来《三国演义》,其实是将市场做大了的,他们也沾了些光。
    至于这次受到影响的墨香馆、千藏屋,那不重要,为了大家挡刀,大家会记住他们的。
    ——这也不是城中书商天真,方临说什么他们就信了,这个时代要讲信誉的,都在淮安府城地盘上混,不可能说动不动就润走了,出尔反尔那是真会没得混的。食言而肥,只会让人家师出有名,甚至,己方蒲知府、董秀才、徐阔老、刘掌柜说不得都会有意见。
    ……
    时间一晃过去,乡试日子终于到了。
    “乡试共分三场,每一场考三日,须提前一日入场。”
    方临、董父、董母相送董祖诰,在秋风飒飒中,来到城中东南的贡院。
    到了贡院门前,顿时能感受到,一股紧张氛围弥漫开来,这不仅是考前对考试的敬畏和恐慌,更有周围环伺军队带来的压迫。
    这些军队是从督抚处调拨而来,在贡院前站了两队,门口又有四人,两人守门,两人搜查。考场内东西两侧还各设有四个瞭望塔,皆有士兵。一个个士兵带刀持枪,神色肃然,不怒自威。可以说,在这些杀神似的士兵环伺下,说一点都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三通鼓后,贡院前排好队的秀才陆续往前走,每一位入门前,都要把衣服解开,等待检查。监察十分仔细,从头发到脚底,一寸一寸往下查,哪里都不会放过。这个过程极慢,按方临估算,全部过去,大概要持续数个时辰。
    “也亏得今日天公作美,秋高气爽,不热不冷,想我第一年乡试,碰到天气尚热,在太阳底下站上几个时辰,有些年纪大些都险些站晕了。”董祖诰感叹道。
    “第二次也不好,我记得那次天气转冷,解开衣服待检时,能冻得牙齿发抖。”董父说着。
    “上次天气还好,不冷不热,就是你分到了茅房旁边……”董母也是说着。
    “总不能次次都走背字,这次怎么也该轮到董兄好运了。”方临笑道。
    “也是,乡试这种东西,的确还需要一点运气。爹、娘、方兄,我去了。”董祖诰告辞,准备去排队。
    “去吧,保重!”
    “我儿好好考!”
    “我在此预祝董兄桂榜有名了。”
    “爹娘放心,方兄,承你吉言了。”董祖诰答应着,过去了。
    排队检查,一炷香后,方临、董父、董母目送董祖诰进入,随后不多时,轰的一声,贡院门关闭,锁院了。
    ……
    董祖诰受检进去,轻车熟路上前。
    这里成千上万号房,一间挨着一间,每间均是独立的,高六尺,深四尺,宽三尺,里面设又上下两块木板,上块木板作为几案,下块当作凳子。等到了晚上,将上块木板取下,与下块合并,当床铺。
    每个考生都有号码,按照号码寻房,倒是不需要争抢。
    “这次运气不错,号房在中间。”董祖诰检查一番,不仅号房位置不错,自己号房也没有破漏之处,暗暗感叹自己好运:“说来也是,自从遇到方兄,运气就没差过,方兄是我的贵人啊!”
    号房两端是茅房,若是运气不好,抽到两端的号房,那真是糟糕透了。若是再天气稍热,旁边茅房里更是滚滚恶臭,如果还能定下心神,安心做文章,那真是心态强大。曾有乡试,天气酷热,考生被恶臭熏了三天,头晕眼花,胸闷气短,三场下来,不仅没有考中,还大病了一场。
    不仅是热,冷也不行,还要担心下雨,有的号房有着破漏,下雨自己淋些倒是小事,污了试卷才是欲哭无泪。因而,有经验的考生都会预备油布,号房有着破漏油布挡雨,没有破漏就挂在号房前面,是时,风中数千上万块颜色各异的布随风飘扬,也是蔚为壮观。
    总之,乡试不仅仅是考场之内的事情,还有一部分运气成份,以及经验准备。
    “自助者天助,这次天都在助我,岂有不中之理?”董祖诰放下东西,信心振奋。
    ……
    随着乡试开始,全城人目光集中过来,不知道多少人祈祷接下来的时日有一个好天气。
    可第一日下午,天就阴沉阴的了,还刮起了风。
    方临挂念着贡院中的董祖诰,写着《三国演义》第二部的稿子,有些心不在焉,没心情,傍晚与田萱一同回去。
    回到西巷胡同,阴沉沉的天空下,刮着风,欧夫人形单影只坐在桂花树下,似是在发呆,走进些,才听到她在哼唱着什么。
    仔细一听,才发现原来是《四郎探母》:“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这一年间,方临、田萱经常听戏,很容就分辨出来,听到后,都是莫名心中一酸。
    此刻,方临好似体会了欧夫人心中的愁苦:身有病痛,痛不欲生,却不能死,要为活着的人,继续痛苦活着;身体有着异味,为了尊严,避着人无法交流……身心受到双重折磨。
    “欧夫人,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外面凉。”
    “是啊,夫子呢?”
    “他啊,听说有个大夫很有名,去找去了,我都说了,看了多少大夫了,没用……他不听,我在等他哩!”
    “回去等吧,这刮风了,您身体吹不得风。”
    “哎!”
    方临、田萱将欧夫人扶进屋。
    等从欧家出来,田萱说着:“临弟,我感觉欧夫人好可怜。”
    “是啊!”
    方临附和着,心中忽而生起一个念头:‘我不懂医术,无法减轻欧夫人身体上的痛苦,不过,寻个遮掩味道的法子,让欧夫人活得有尊严些却似乎不是不能做到。’
    他想起七夕宴席上,谷玉燕、师文君说的桂花香油、百合香油。
    ‘桂花香油、百合香油制作费事,留香效果也不佳。如果说更适合的,其实是香水,而香水留香重要成分是酒精。’
    这个时代酒的度数,百姓喝的酒水普遍在一二十度,达到五十度的高度酒也有,不过只限于贵人享用,但方临却有信心,凭借蒸馏等等手段,弄出八九十度的酒精,制作香水。
    ……
    这晚上雨没下下来,城中许多人揪着的一颗心放下,方临有了尝试制作香水的念头,分散注意,也对乡试关注少了些。
    他去清欢小居找谷玉燕、师文君,详细询问桂花精油、百合精油等等做法,记录作为资料参考。
    因为有空闲,又不缺钱,找人打造窄口长颈瓷瓶,制作装置提纯酒精,又收集桂花等等,蒸馏、压榨、萃取……
    六七日后,还真做出来了自己版本的香水,其质晶莹,方临没叫它香水,入乡随俗,按照这个时代叫法称为香露。
    ‘这第一版的香露试验品,给欧夫人、萱姐、娘个惊喜,让她们试试,后续再调整优化。’方临想道。
    说是‘试验品’,其实完全纯天然,没什么乱七八糟添加剂,绝对无毒无害,最多就是香气浓淡,持续时间,种种性状可能不太稳定。
    “萱姐,给你看个好东西。”方临拿着一小瓶香露去找田萱。
    “好香呀!这是桂花香油?”田萱打开嗅了嗅,脸上满是惊喜,显然很是喜欢。
    只能说,女人对这种香香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
    这也很容易理解,若是男人,你骂他一句臭男人,对方大可一笑了之,甚至还有人为之骄傲的,可如果是女人被说臭,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看到田萱高兴,收到正向反馈,方临也更高兴了些,感觉这些天折腾耗费的精力都不算什么了,说道:“不是香油,是香露,算是香油的改良吧,比起桂花香油,它的留香效果应该更好一些。”
    田萱倒了一点点在手上,脸蛋、脖颈处抹了下,问:“香不香?”
    “香。”方临将她拥入怀里,埋在秀美脖颈深吸了口气。
    “咯咯!”田萱痒痒地笑出声来。
    ……
    当天回去,方临就将香露送给了欧夫人,欧夫人极为高兴,对她来说,身体上的痛苦可以忍受,更难熬的其实是精神上。
    欧夫人说要给钱,方临自然不会收,只说自己做的,就如家中做了什么吃食一般,拿过来送些。
    再下一个体验的是方母,方母嘴上说着瞎折腾、浪费钱,却还是高高兴兴拿了。
    ……
    方临本以为,要等三五日,才能收到第一批使用反馈。
    可没想到,过两日回来,一群街坊大婶、嫂子找过来,支支吾吾说想要香露,还说可以花钱买。
    原来,方母嘴上说着方临瞎折腾、浪费钱,出去却忍不住炫耀,说自己儿子做的香露,还大方让她们试用。
    这一下就不得了了。
    这些街坊大婶、嫂子抹了点香露,发现晚上回去,家里男人重振雄风。特别是陆家媳妇,发现自家丈夫当晚交了四次,整整四次啊,都三四十岁的人,交了四次,什么概念?那真是老树开新花,天雷勾地火,旱田遇甘霖……
    这不?哪怕不久前,因为欧夫人的事情,被骂了一通,她还是拉下脸来找上门了。
    方母将方临悄悄拉到一边,说了原委,方临顿时哭笑不得:‘合着,这是将我的香露当成壮阳药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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