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的临冲顶部有挡板,两个弓箭手居高临下,朝着城上的明军将士射箭。
    明军也在对射,但隔着挡板难以命中。
    大量火箭扎在临冲上,但外层蒙着牛皮,一时间很难点燃。
    想把四斤多重的震天雷,扔在临冲顶部,这对雷火兵而言并不困难。
    但金兵有两个弓箭手干扰,又有长枪甲士往城头戳刺,万一雷火兵中箭倒下,震天雷有可能落在城头炸到自己人。
    所以在临冲行进到半路时,雷火兵就已经做了准备。
    他们有长长的木杆,以及细麻绳做的简易网兜。将震天雷放在长杆顶端的网兜里,点燃之后长杆压着女墙伸出去,盾牌手则举盾帮雷火兵挡箭。
    一架临冲渐渐靠近城墙,手持长枪的金兵甲士,已经朝着墙头戳刺。
    后排的金兵甲士手握短兵,只要距离够了,他们就会直接跳上城墙。
    “点火!”
    用苎麻制作的火绳,迅速点燃震天雷的引信。
    长杆以女墙为支点,被一个雷火兵往斜上方推出,金兵箭矢被明军大盾兵挡住。
    金兵长枪手还在戳刺,忽然看到长杆伸过来,而且朝斜上方越推越近,越过临冲挡板一直伸到他们头顶。
    这是什么东西?
    金兵长枪手一边戳刺,一边侧身让出空间,方便后排的近战甲士登城。
    “趴下!”
    “轰!”
    一声巨响,挂在长杆上的震天雷,在八个金兵的头顶爆炸。
    当场全灭,无一人生还。
    而靠近临冲的明军,全部趴下卧倒,就连大盾手都贴盾靠墙,防止被飞出的弹片砸中。
    “啊……我的屁股!”
    还是有人中招了,趴下之后,屁股惨遭不幸。
    造成这一切的雷火兵反而没事,他全身藏在女墙之后,双手下拉用女墙做支点固定长杆。
    “再来,再来!”
    随着小队长呼喊,另一個雷火兵已挂上震天雷。
    临冲吕公车有好几层,一层最多可站八人。刚刚炸死的,是最顶层的八人,下层的金兵随时可能爬上来。
    事实上,下层金兵此时还在纳闷儿。
    他们听到恐怖的爆炸声,由于上层金兵死得太干脆,并未发出任何惨叫提醒友军。
    足足过了十多秒,终于有下层金兵,顺着木梯好奇爬向顶层。
    这人的双眼高过楼梯口,瞬间便看到一堆尸体,而且尸体还残缺不全。
    被炸死的八个金兵,除了两个弓箭手外,其余全部身披双层铠甲。但震天雷在他们头顶近距离爆炸,就算不被弹片破甲击中,脑袋也会被冲击力震坏。
    靠得最近那两位,连脑袋都变形了。
    “上面怎样了?”一员金国将领,在倒数第二层喝问。
    爬上去查看的金兵,下意识回答:“死死死……死了!”
    金国将领问道:“谁死了?”
    那金兵说:“全死了。”
    对话突然中断,不知如何进行下去。
    终于,金国将领一声怒吼:“都爬上去,速速登城!”
    不明所以的下层金兵,催促趴在木梯上的金兵赶紧挪位置。但那金兵被八具尸体的惨状吓坏了,双腿发软根本动不了,很快就被友军拖下来。
    另一个金兵爬上去,同样趴在木梯上不动,继而惊呼:“别……别上来,敌军会法术!”
    “快快登城,怯战者死!”金国将领怒喝。
    那金兵只能硬着头皮爬到顶层,随即一个接一个上来,看着周围的尸体面面相觑。
    “点火!”
    接二连三爬上来的金兵,看到长杆挂着铁疙瘩伸过来,他们虽然不知道是啥玩意儿,但下意识的惊恐呼喊:“快跑!”
    几人同时往楼梯口扑,但那里只能容一人通过。
    “轰!”
    又是一声爆炸,临冲顶部再次无人生还。
    那员金国将领终于意识到不对,战战兢兢亲自爬楼梯,刚探出脑袋就缩回去,惊恐大喊:“快撤!”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所有临冲吕公车上。
    隐藏在临冲和行女墙内的金国精锐,足足有二十多队,他们被炸得惊慌撤退。
    那些汉族和渤海族炮灰,本来就遭受攻击士气低落,看到金国精锐都在逃跑,于是纷纷跟着溃逃而去。
    “悬索!”
    已经双臂酸痛的弓箭手,咬牙朝着逃跑的敌人射箭。
    民夫们从城墙顶部的另一端,被军官催促着过来悬筐而下。
    一些民夫提着油罐、举着火把,去烧毁敌人的各种攻城器械。
    另一些民夫则捡拾城下的箭矢,甚至抬着石头放进箩筐,由城上的民夫拉箩筐回收物资。
    金兵打造多日的攻城器械,就此被明军付之一炬。
    完颜宗弼和完颜挞懒二人,都拥有燕山府仿制的望远镜,他们清楚的目睹了好几次爆炸。
    “还要攻城吗?”完颜挞懒问。
    完颜宗弼也笃行佛教,甚至打了胜仗之后,还会搜罗附近的佛像和佛经,他口干舌燥道:“明军莫不是有雷神菩萨相助?”
    佛道两教的神灵,都是互相吸收的。
    道教的雷神融入佛教就成了护法,其形象为双手持握鼓槌,身后一圈光环排列着许多鼓面。
    完颜挞懒却要唯物主义得多:“哪来的雷神菩萨?分明又是什么火器!”
    完颜宗弼强自镇定:“有此火器,攻城却比以前更难了。”
    “撤兵吧,”完颜挞懒说,“今日派出去的甲士,都已被吓破了胆,就连挞不野(大抃)都折了。挞不野是渤海族第一勇士,他死于明军的火器,渤海兵恐怕没人再敢攻城。就算强行攻打,也必然溃退得很快。”
    “兴师动众而来,耗费无数粮草,难道就这样撤了?”完颜宗弼心有不甘,他常年窝在上京,独自带兵的机会很少。
    “不撤还能怎样?”完颜挞懒质问道,“不派精锐攻城,根本攻不上去。派了精锐攻城,明军又会用那火器。就算再拖一两个月,把城墙用砲车轰塌几处,明军有火器又怎么攻入城中?耗到粮草将尽,到时候说不定全军覆没!”
    完颜宗弼沉下心来反复思量,却总是想起望远镜里的爆炸画面,他愤懑握拳道:“今晚一起撤兵,我回锦州,你回幽州,等今后粮草充足了再战!”
    两路金兵,徐徐退回大营。
    完颜宗弼一步三回头,他盼着明军出城追杀,自己可以趁机野战获胜。
    然后,明军根本没来。
    李宝只是派出一些士卒,带着民夫去打扫战场,等待明天继续打守城战。
    刘萼这次也跟随完颜挞懒出战,而且他手下的汉兵,有一支还被当做炮灰攻城。
    回到大营之后,刘萼把堂弟刘猊叫来:“上头有令,各部收拾东西,今晚连夜撤退。你下去准备一下。”
    刘猊没有立即领命离开,而是说:“兄长,明军的火器愈发厉害,金国恐怕不会长久了。我们是不是该……”
    刘萼说道:“等回到燕山府,俺立即给朱太子写信。”
    刘猊这才高兴起来:“金人若是大败,必然强令各族迁去辽东。到时候幽燕之地人丁稀少,大明还得倚仗我们刘家,否则朱太子别想在北地募兵。”
    刘萼思忖道:“只是这样还不行,得找机会为大明立功,立下大功才能获得朱太子重用。”
    “不如行刺完颜宗望?”刘猊建议道。
    刘萼摇头说:“行刺之事,风险太大。如果能两军交战时,寻机阵前倒戈最好。如果没机会阵前倒戈,那就等金兵主力离开,然后我们率部截杀各族移民。既能抢到财货,又能割一些人头立功。特别是那时家,时立爱是完颜宗望的谋士。朱太子割了时渐的耳朵,想必对时家恨之入骨。”
    刘猊笑道:“兄长果然聪明!”
    ……
    李宝知道金人会撤军,但不知道对方何时撤军。
    他一直有派人盯着,可金营附近全是骑兵,根本不让明军的探马接近。
    明军的轻骑兵只能远远打探,感觉到金营似乎有动静,想要逼近却又遭遇金骑阻拦。
    在付出十多个轻骑兵之后,依旧无法得到确切信息。
    直到次日天亮,明军探马才接近金营,发现营中金兵已然撤走。
    “追!”
    李宝留下一千兵防守,把刚刚缴获的兵甲,分配给盐工、农民青壮,自己带着剩下的部队出城追击。
    当然是坐船!
    他没有去追归途更遥远的完颜挞懒,因为那家伙必定防备森严。
    反而是归途更近的完颜宗弼,只须退到锦州就安全了,这路金兵肯定更容易懈怠。
    半路经过觉华岛,李宝把岛上的驻军也带上,坐着海船前往金兵的归途埋伏。
    完颜宗弼也防着李宝坐船追杀,他派出上千骑兵探路。
    这些骑兵狂奔五十里,抵达一条不知名河流。明代时叫宁远河,清代时叫兴城河,如今却没有什么像样的名字。
    骑兵在河流两岸巡逻,此处是金兵撤军最危险的地带。
    完颜宗弼带着大部队,走了两天,全军安然渡河,警惕心直接降了一半。
    又行一日,金兵接连渡过葫芦岛市的五里河与连山河,完颜宗弼彻底放松警惕——再走几十里便是锦州城,前方多为坦途,而且通道变得特别宽,全军不用拉成一字长蛇行军。
    已没有适合明军设伏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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