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秘书心里一咯噔。
    他到底不是沈黎川的贴身秘书,对沈黎川私事没有过深了解。
    只察觉,最近沈总待梁文菲明显有变,态度从温和转变强硬,梁文菲大小姐脾气,不懂谦让。
    次次来公司,不到十分钟,必然摔门而去。还有几次,沈总接电话,从接听挂断,发展直接到关机。
    “沈总正在开会,您找他有急事?”
    梁文菲一言不答,推开他,大步进楼。
    没几步,交警追至秘书身边,厉声阻拦她,“站住,市中心飙车,闯红灯,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扰乱社会秩序,严重威胁他人生命财产安全。”
    秘书心中有谱了,梁文菲怀孕后,出门有司机,超出城区范围,必带一名保姆,两名保镖。今日飙车来找沈总,事绝不会小,不翻天覆地,也鸡飞狗跳。
    他唤来前台,还有法务部经理,又跟交警躬身道歉,说明一切交由律师对接,匆匆追至电梯,梁文菲已经上楼,屏显上数字迅速攀升。
    秘书拿出手机,通告总裁办其他秘书,“崔秘书在吗?你们千万拦住了,别闯进会议现场,梁家大小姐脾气上来,不分场合,那是什么都敢往外喊得。”
    沈总去了一趟国外,回来后没几天,在公司大刀阔斧,事业上十足用心,各种会议无休无止,大会,小会,董事会,高管会,一天十几个,从天亮开到天黑。
    董事们都被惊到了,私底下夸,沈氏也要出一个“梁朝肃”。
    此时,梁文菲闯进去,不管爆发什么,都不好看,影响董事们对沈黎川的看法,是小,怀疑沈梁联姻不稳,是大。
    梁文菲对沈氏的内部结构十分熟悉,沈黎川办公室,大小会议室,从十七楼找到十九楼,都没有沈黎川身影。
    那只剩顶楼的大会议室,仅限用来召开董事会。
    她胸腔憋得烈火如焚,董事办几个小秘书如临大敌哄着她。
    梁文菲立在会议走廊,盯着会议室窗户紧密拉着的百叶帘几秒。
    转身,走到电梯口,仿佛是准备下楼,回到沈黎川办公室等他。
    这可不像梁文菲往常作风,小秘书面面相觑,有一个给正在里面做会议记录的崔秘书发信息。
    半盏茶功夫,门外响起脚步声,沈黎川推门而入,他身上西装笔挺,领带系得严肃板正,尤其是温和收敛,比之前仿佛有了时间沉淀,越来越稳重,矜贵,风采惊人。
    “什么事?”
    梁文菲坐在他工作椅上,怔怔望着窗外,市中心一线江景,汇聚了整个城市的繁华光彩。
    以前,她回到梁家,以为浮华喧嚣,斑斓炫目的富贵,尽握于掌中了,到头来,她只是一个幌子,宠与爱虚假,偏袒也虚假,往日她风光的每一分,都是笑话。
    “你们都喜欢她。”梁文菲问,“她到底哪点好?”
    沈黎川蹙紧眉,注视她,好半晌,“她有哪点不好?”
    梁文菲撑在扶手站起身,却没有激烈反应。
    “她占了我身份十八年,我在穷山窝窝里受了那么苦,她难道不该去受吗?是她贪婪无耻,无脸无皮依旧留在梁家。你与她青梅竹马,一直把她放在心里,想着,念着,袒护着,可当年若是没有她,真正青梅竹马是我们,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你们一个个明里暗里,还是想她那个假货。”
    沈黎川沉默凝视了她一会儿。
    梁文菲这四年被娇养惯坏了,心理学上有一种人格现象,自卑在物质充盈富足的情况下,会转变成自大,并无限膨胀,变质。
    是以,梁文菲如今绝非会体谅、尊重别人,更难以沉得住气,堪称冷静说出这段话。
    “什么是你的东西,我吗?”沈黎川观察她的反应,“南省这一辈,与我同龄,一起长大的千金,不下七个,我与她们也是青梅竹马,可然后呢?”
    他语气变换,“你即便在梁家十八年,也不是连城。”
    “你承认了,你就是还爱她。”梁文菲抬手指他,手背蜿蜒的青筋好似毒蛇,从皮下跳起,狠狠勒他,缠死他,“可你没机会了,你斗不过我哥哥,她是我哥哥处心积虑得到的猎物,而你这辈子被定给我了。”
    沈黎川瞳孔猛缩,一言不发,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梁文菲嗓子仿佛塞进一把热砂,又粗又哑,一字一顿,“我们的婚事,只要我哥哥没玩够她,你就是我的。”
    沈黎川面色发沉,发黑,似乎隐忍到极致。
    他这神色,刺激了梁文菲。
    她详细,又满带恶意,“你想一千万种方法,也要和我继续纠缠,叫我老婆,出门在外听别人称我沈太太,夸我们恩爱。如果不久的将来,你突然能摆脱我了——”
    她眼底灰蒙蒙的皲裂里,滋生一种神似报复的疯狂,“那你和她也绝不会有可能,甚至你这辈子——”
    梁文菲想到什么,忽地警惕闭嘴,脸上表情也一瞬收束,只余眼睛仿佛两只不见底的黑洞,卷着罡风,刀刃,卷的沈黎川七上八下,升起毛骨悚然的不祥预感。
    她起身,将要越过沈黎川,肩膀与肩膀平行时,蓦地抬手掸了掸沈黎川肩膀,抻平他衣襟,“你该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
    沈黎川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门口,那种天崩地裂似的不祥预感,在梁文菲最后一句话中,活生生攫取心脏,痉挛般地收紧窒息。
    他掏出手机,心口的抽搐刺激手心一茬茬冷汗,屏幕划了几次,才拨通电话,“王姨——”
    ……………………
    观鲸回来后,梁朝肃当真留在胡萨维克。
    他定了克里斯提尔峡湾的独栋别墅型酒店。
    宽阔大路边,一幢幢红砖尖顶小别墅,没有围栏,没有格挡,在雪地里空旷又自由。
    十二月算冰岛旅游淡季,生意比较冷清,在四五点落日下,亮灯的窗口屈指可数。
    连城亦步亦趋跟在梁朝肃身后,看他刷卡开房门,“你的那些保镖,到现在都没过来找你。”
    梁朝肃搂住她腰进门,开了灯,在玄关昏黄的灯影中,垂眸注视她“你不是不喜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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