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门阵。
    李伴峰和邱志恒都没听过这名字。
    姚老站在院子里痴痴怔怔,喃喃自语,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些怀疑。
    「不能啊,丧门星要摆丧门阵,得提前动手,
    他在我的地界上布阵,我竟然会不知道?」
    邱志恒心下暗道:姚老,不用怀疑,你真有可能不知道。
    相对于其他地头神,姚老明显不够谨慎,他为人太过于随性。
    李伴峰直接问道:「丧门阵是做什么用的?」
    姚老叹道:「丧门阵是丧修的云上的技法,用丧修的血在药王沟画了阵法,再把活着的丧修送到阵法之中,
    如果丧修死在了阵法里,阵法所在之地晦气弥漫,如此一来,这些丧修倒杀不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
    把他们全都活捉了,然后送出去?」
    姚老想到了对策,又要动身,被李伴峰拦住了。
    今天姚老喝得有点多,做事容易上头。
    「姚老,咱们先把事情捋清,您这办法不错,但您不能去对付丧修,您要留在家里对付丧门星,
    丧修的事情交给我和邱大哥,丧修要想修行,肯定会生事,找到他们不难,届时怎么把他们送出去,咱们再想办法。」
    姚老摇头道:「这事不该牵累你们。」
    邱志恒摇头道:「这不是牵累,既然是药王沟的事情,我肯定躲不开,我的家在这。」
    好劝歹劝,姚老终于同意留在家里,李伴峰和邱志恒下山,边走边商量对策。
    首先要确定一件事,于和顺是怎么死的。
    李伴峰担心,他是奉了丧门星的命令,主动来丧门阵里寻死的。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其他丧修集体寻死,这可就拦不住了。
    邱志恒倒是不担心这件事:「就丧修那操行,他们哪能舍得寻死,我担心是丧门星派人动的手。」
    两人定下了计议,各自行事,邱志恒去找丧修下落,李伴峰去查于和顺的死因。
    消息是余男送出来的,李伴峰先去了余家布行。
    余家布行正乱着,伙计们上上下下都在拾掇布匹。
    布匹都发霉了,余男开了这么多年布行,不可能没有防霉的手段,可现在布行的仓库快被翻过来了,几乎没有一匹布是完好的。
    李伴峰把余男叫到隐蔽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于和顺的死讯?」
    「听车夫说的,有人看见他在站前往票房子走,突然就呕血死了,尸首还在那摆着,别人都嫌晦气,没人给他收尸,我知道姚老很在意这事,赶紧把消息给姚老送去了。」
    到了车站,没其他人动手,突然就死了。
    这是有谁给下了慢毒,还是咒杀术一类的技法?
    李伴峰去火车站看了于和顺尸体,除了一地血迹,也确实看不出死因。
    车站算是关防使的地界,连关防使都不敢派人来收尸么?
    李伴峰考虑要不要把尸体带回去给娘子研究一下,可慎重起见,还是得先回去商量商量。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提起了于和顺,没等把事情说完,娘子先啐了两口:「呸呸!喂呀相公,怎么又提起那晦气东西,他不是被驴给办了么?」
    李伴峰摇头道:「他死了,又来了十几个丧修。」
    「十几个?」娘子不是太相信,「相公,你可看仔细了,当真是丧修么?丧修这道门一共才有多少弟子?」
    「我问过了地头神,应该是丧门星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
    呼哧
    !呼哧!
    锣鼓家伙急促了起来。
    没等唱机开口,洪莹先说话了:「别管这事了,赶紧走吧。」
    李伴峰反问一句:「不走又能怎么样?」
    「死了一个丧修叫头道阵,再死一个叫二道阵,丧修死的越多,丧门阵的晦气越猛,
    等晦气起了势头,你想走也走不了,丧门阵邪性的很,别自己遭了殃,再把晦气带到家里来。」
    李伴峰没说话。
    唱机熟悉李伴峰的性情,对洪莹道:「你别说了。」
    洪莹不服气:「我这是为他好。」
    「***,讨打么?我叫你别说话了!」
    唱机呵斥一声,洪莹不说话了。
    「宝贝相公,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想把于和顺的尸体带回来,看看他到底怎么死的,以此或许能查出来丧门星的下落。」
    「使不得呀相公,丧修的尸体太晦气,若是带回来,不仅要坏了时运,怕是还要激怒了宅子。」
    李伴峰叹口气道:「也罢,还是把这群丧修送出去吧。」
    「相公得想个好地方处置这群丧修,丧门星既然已经出手,日后必然还会纠缠,这事也怪老姚太大意,天天就知道在酒缸里泡着,别人在他地界上布了这么大的阵法,他自己都不知道,且看他今后能不能长个教训。」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洪莹问道:「你适才说起的,是哪个老姚?」
    「就是一个姓姚的地头神。」
    「你说他泡在酒缸里,难道是……」
    娘子又斥一声:「哪那么多话,赶紧抹胭脂去吧,看你这眉毛画多难看?」
    「难看就难看,反正我也看不见。」
    ……
    李伴峰回了邱记药行,药行比余家布行还乱,药材也发霉了。
    草叶流着眼泪道:「邱爷,夫人,我送来的都是好药,不能发霉的。」
    嫂夫人安慰道:「叶子,这事不怪你,你别难过。」
    李伴峰走在街上,整个牌坊街乱成了一团。
    冯掌柜家的货物发霉了,邹记米行的粮食发霉了,品茗茶庄的茶叶发霉了,包子铺的屉布发霉了,刘二嫂给孩子准备的尿布也发霉了。
    整个里沟散发着一股子霉味,这就是所谓的晦气弥漫?
    再死一个丧修,又是什么状况?
    丧修到处找晦气,本应该很好找,可事情和预想的不一样。
    邱志恒让手下伙计在里沟转了一圈,一个丧修都没找到。
    他们去哪了?都跑外沟找事情去了?
    邱志恒联络各方关系四下搜寻,李伴峰让报社刊载了悬赏,余男、冯掌柜各自调集渠道搜寻丧修。
    找了一天一夜,一个活着的丧修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依然出现在火车站,是当初在火车站刁难车夫的老太太,死因和于和顺一模一样,都是在站前呕血而死。
    老太太死了没多久,各大药行的药材开始生虫子,布行里和杂货铺里也出了蛀虫。
    这还不算大事,真正的大事出在外沟,田间地头出现了大量的害虫。
    李伴峰脸颊紧绷,看到虫子,他仿佛看到了海吃岭昔日的惨状。
    好在这些虫子没那么凶悍,当晚下了一夜大雨,次日雨停,各类害虫消失不见,药葫芦看了看害虫的模样,确系是被毒死的。
    「这毒药只杀虫子不害人,应该是姚老出手了。」
    虫害解决了,可丧修还是没找到。
    又过两天,几位朋友给邱志恒送来消息
    ,他们要离开药王沟了。
    这些朋友都是有身份的,能弄来路引的,他们准备出去躲灾。
    弄不到路引的人,逃不出药王沟,他们各自回家里躲着,饭馆、茶楼、客栈、哥舞场全都关张了,不到黄昏,里沟街道上连个行人都看不见。
    李伴峰现在见识到了丧门阵的厉害,一地人气,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凋零到这种程度。
    邱记药行也关了门,晚上吃饭的时候,邱志恒劝了李伴峰一句:「兄弟,回绿水城吧,我以前从没遇到过丧门阵,说实话,下一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李伴峰看了看邱志恒。
    邱志恒摇头道:「我不能走,不光是为了姚老,我的家业在这。」
    以邱志恒的手段,再置一份家业难么?
    不难。
    但他很珍惜邱记药行。
    李伴峰低头接着吃饭:「我也不能走。」
    「为什么?」
    李伴峰没回答。
    有些道理说不清。
    他在药王沟入的道门。
    他在药王沟收下的随身居。
    他在药王沟把娘子娶回了家。
    他在药王沟结识了马五和小胖,他上过苦雾山,采过蛇斑菊,在普罗州得以生存的家底,都是在药王沟攒出来的。
    「我再出去找找。」就算靠一双脚把药王沟走遍,也得把丧修都揪出来!
    李伴峰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忽听有人叫门。
    邱志恒打开药行大门,不禁皱起眉头。
    自从来了药王沟,各家山头都去过,邱志恒唯独没去拜会过江相帮,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群人。
    眼前站着的,正是江相帮的药王堂堂主,罗正南。
    「罗堂主,有何贵干?」
    一听说罗正南来了,李伴峰迅速进了后堂。
    在罗堂主这,李伴峰是铁门堡的堡主,姓堡,名堡主。
    罗正南冲着邱志恒抱拳道:「邱爷,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就这说吧。」邱志恒没还礼,也没想让罗正南进门。
    罗正南冲着身后挥了挥手,两名棍郎带来一名男子,男子吓得直哆嗦,邱志恒认识他,这是个丧修,在车站的时候,也曾刁难过车夫。
    罗正南道:「听说邱爷正在搜捕丧修,我抓过来一个,这种人晦气,我来这是想和邱爷商量商量,这人是放在我这,还是留在邱爷这?」
    邱志恒看了看那丧修,问罗正南:「这是帮我的忙?」
    罗正南摇摇头:「这是为了药王沟,好好的药王沟,不能被这群***给糟蹋了。」
    邱志恒冲着罗正南抱拳道:「罗堂主,里边请!」
    罗正南让人把丧修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了药行,两人对坐,喝了杯茶,罗正南道:「我在江湖上走了不少年月,这局面以前听别人说过,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是丧门阵吧?」
    邱志恒点头道:「罗堂主好眼力。」
    「邱爷是想把丧修全都送出药王沟?」
    邱志恒点点头。
    罗正南放下茶杯道:「药王堂所有弟兄,全力以赴搜寻丧修,路引和车票的事情,咱们一块想办法。」
    ps:罗正南是个带种的人,也是个能成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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