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在文莱给他打过电话之后,宫阁就知道方圆的事业起飞在即了。
    那时,他默默派了一组两个人保护方圆,从文莱到海南,从海南回滨海,又从滨海去川蜀,几经辗转从未出现问题。
    直到方圆下了飞机被何颜拉走。
    何颜的车技和反跟踪技术实在过于精致了,即便没发现端倪,但还是无意中甩掉了无数人。
    只是…无数人中分了三伙,除了三个小喽啰,剩下两伙人都发现了彼此。
    几番查探之后,得知了小喽啰们是陈华派来挖方圆黑料的。
    同时汇报,同时得到了动手的指令。
    陈家在国内有一号,但对宫阁和另一人来说…不大在意。
    墨镜男动手时,宫阁派去的人看到了,拍了张照片发给老板,就被叫回了。
    墨镜男因为跟丢了方圆受了批评,宫阁把电话打到南美的时候也挨了顿骂。
    非他所愿,但也不敢还嘴。
    宫阁问:“那几个人是老人家派去的?”
    电话里冷冷的女声回答:“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宫阁不敢吱声,过了会儿,似乎受了嘱咐,电话那头又说:“去找方圆吧,尽全力找到他。”
    “如果…”
    宫阁想说如果方圆死了呢,但对方却直接打断他,说道:“死了也要找到。还有,特罗姆瑟有件事你要去办……”
    仔细听了几分钟的安排,对方挂断了电话。
    坐在单人沙发旁凝眉转着电话,宫阁从茶几下面的小盒子里翻出了很久不用的楠木烟斗,按了点烟丝进去点燃起来,吸了一口,苦辣的味道顺着嗓子往肺里钻。
    第二次了,他始终不明白南美那位为什么如此关注方圆。
    最早,他以为是方圆的商业思路引起了大人物的关注,但这次…不对。
    方圆如果死了,fly集团势必会被瓜分,那些个小漂亮们估计也要被吃干抹净。
    他有护犊子的心思,却阻挡不了大势,天地造化这种东西,人力怎么能抗拒?
    死了几十万人,多方圆一个多么?
    生死勿论。
    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啊。
    宫阁打了几通电话,吩咐好特罗姆瑟那边的小事儿,然后紧急安排专机申请飞往中国的航线。
    四月底挪威的气温依然在1度左右徘徊,小石头屋里还燃着壁炉,宫阁换上了一套板板正正的定制西服,出门前往炉火中丢了一根木柴。
    ——
    智利。
    威廉斯港。
    这是个镇,是地球上最南端有人类居住活动的小镇。
    威廉斯港位于纳瓦里诺岛北岸,与乌斯怀亚相隔一条比格尔海峡,属麦哲伦-智利南极大区管辖。
    这里是南极智利省的首府,而这个大区首府的总人口只有2874人,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0.1人,按照智利的法规人口超过5000人才能设市,所以乌斯怀亚依然是世界最南城市。
    威廉斯港有医院、灯塔和气象站,还有机场。
    智利海军在这里驻扎,居民以军事人员和渔民为主,是智利重要的渔港。
    因为纬度过高,威廉斯港一年中最暖和的时候在一月,也只有10度,现在是四月底五月初,正值仲秋,中午也只有五六度,早晚更冷。
    背靠雪山,面朝大海,骑着自行车在岛上往南走不远,就能遥望不远处的合恩角。
    那里是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分界线,如果赶上少见的晴朗天气,更能看到十几海里外有一艘艘巨轮载满货物驶过海峡。
    马修是个佝偻着腰的老人,他已经五十七岁了,是威廉斯港的本地人。
    四月二十五日的早晨,他骑着自行车去了小镇唯一的市场上买了一条活鱼,又拎着袋子绕到岛的最西侧,那里是山下的一处小院落,门口挂着刻有“platycodon”的木牌。
    站在篱笆院外,马修摇动了门口的铜铃。
    不大会儿,一名披着褐色布袍的少女笑着从小木屋里走出来,满面笑容地沿着石板路走到门口。
    马修把鲜鱼和一个小袋子交给少女,又从少女手中接过一塑料袋熬制好的中药包。
    说了几句话,马修在脑门和肩膀上画了十字,感恩地离开了。
    回到木屋,少女熟练地杀鱼熬汤。
    屋里只有两个炉灶,左边的一个终年熬着浓浓的中药,右边的用来做饭。
    不多时,鱼汤熬好,她倒出两碗,特意往其中一个里面加了些糖,端进了里屋。
    “刚刚来的是马修么?”
    今天有阳光,老人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甚至把木窗推开了一些,让后院的花草香气能够透进来,可那双苍老眸子里的落寞依旧没有减少,喝了两勺鲜美的鱼汤,她问少女。
    少女点点头,“伊莎贝拉的病情加重了,所以药吃的快了一些。”
    “伊莎贝拉…也有六十岁了。”
    老人幽幽说了一句,似乎陷入回忆,“他们结婚时也邀请了我,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轻轻叹息,又说:“希望她能撑过这个冬天,到时我想去看看她。”
    少女“嗯”了一声,又站起来跑到厨房,拎着一个小袋子进来,打开后满屋香气。
    “马修说这是伊莎贝拉亲手做的牛肉土豆饼,她说您爱吃。”
    闻言,老人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点点头,她说:“是的,我爱吃。”
    尝了一口,分给少女一个,“以前我不喜欢吃牛羊肉的,越老越爱吃了。”
    少女眯着眼帮她把鬓边的白发捋了一下。
    吃完饭,老人要喝药,少女亲手伺候。
    一切收拾好,少女扶着老人去了后院的草地上散步。
    老人站在花丛里仰望对岸的雪山。
    白白的雪顶让她想到自己的头发,青丝染雪,时光从指缝中、从遍地的花开花谢中就不见了。 “找到他了么?”老人蓦然问。
    少女摇头答道:“还没有,但…”
    老人怅然弯腰折断一支波斯菊,她问少女:“这花在国内叫格桑花是么?”
    少女说:“格桑是藏教中掌管人间疾苦和幸福的天神,格桑花是纪念她的。这花其实叫秋英。”
    老人点点头,笑眯眯把花插在少女的耳边。
    “你这么年轻,不该一直被困在这里。”
    少女说:“这里最自由。”
    老人没再说话。
    少女又道:“您别担心,他不在重灾区,不会有事的。”
    老人依旧没说话。
    少女说:“卓然把意图害他的人杀了。”
    老人转身看向他,目光深邃。
    少女垂眸,忐忑道:“我下的命令。”
    老人深深看她几眼,叹道:“不该总杀人的,你还是要在这里多静静。”
    这次换做少女不说话了,盯着自己的脚尖,想着的是…该死的人总该杀。
    老人带着她一点点走向远处。
    “夏家的两个女孩子这次帮他,也是你交待的么?”
    “她们都很聪明,也都有自己的目的,不需要我交待。”
    前院很小,但后院很大,一直连接到山脚下的针叶林。
    一老一少没有往林子里走,老人告诉少女林子里有熊,但已经二十多年没人看到过了。
    少女说:“等再下雨,我进里面采蘑菇给您吃。”
    老人笑道:“你就是性子太野了,想看狗熊可以去动物园。”
    四月二十六日晚九点,fly集团旗下官网首创灰屏,纪念逝世者。
    飞创微博发布蜡烛图标,全网祈福。
    彼时,智利是当日上午十点整。
    少女正拄着下巴冲着药罐子扇火,突然听到卧室里的笑声和猛烈的咳嗽。
    吓得她马上跑进屋里,却见老人靠在床上指着笔记本电脑发笑,笑得咳嗽。
    她拍拍胸口,没好气地白了老人一眼,然后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
    老人说:“瞧,这就是他的点子,他没死。”
    少女不置可否,耸了耸瘦弱的肩膀。
    老人深深吸了口气,想了想说:“夏天的拍卖会让宫阁带他去吧,让他快点往前走,趁着年轻,快快往前走。”
    ——
    宫阁直飞燕京,去了三个部委,见了几个熟识的朋友。
    四月二十七日,六架武装直升机从四个方向绕着大凉山缓缓飞行,似在寻找什么。
    天上是这样,地面也没闲着。
    老人的话宫阁一个字都不敢违背,他动用了所有资源寻找方圆的下落。
    从西倡首府开始,沿路的每一个城镇都没放过,宫阁让人去把没有被征用的挖掘机全租下来,准备开路进山。
    可手下人却说租不到。
    租不到就买!
    买也买不到。
    手下汇报:“有人捷足先登了。”
    宫阁有点懵,挖掘机租不到就拖拉机,拖拉机不行就越野摩托。
    “摩托如果都没有,你们就赤脚爬山!”
    摩托有,但加油站还能用的比较少,到最后,真的有大批人赤脚上山。
    大凉山的山太密了,宫阁的手下盲目绕行,没油了就只能下地走,半路遇到了背包客邹安。
    互相以志愿者的身份介绍自己,沿路边走边救人。
    ——
    本来想租直升机的,但飞行距离足够的民航都被征用了,军用的她搞不到。
    所以,李响租了十六台挖掘机,自己亲自开着一辆,逢山挖路,遇水直趟。
    小梓涵被她再度交给邵小迪带着,pai的事情也暂时全部交由宋超时打理,为此,老宋忙得不可开交,满腹牢骚。
    fly集团人心摇动她不管,那是陈婉、李木子和李理的事情。
    钱不钱的她也不管,她不在意。
    她只想赶紧找到方圆,然后扇他熊脸。
    三天来,好不容易变得淑女的李响再度恢复本性,一路上都气鼓鼓的,只要停在眼前的东西,都被她一钩子扒拉走,遍地废墟,都是无主之物。
    各大电视台驰援灾区的记者中,有不少都在路上遇到了这支奇葩的救援队伍,如此奇景,哪里有不采访的道理?
    可李响统统拒绝,虽然气愤,但理智还在。
    她知道方圆的计划,自己不能露面,只安排一个说话利索的安保接受采访。
    【我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志愿者,做好事不留名!】
    于是,各种关于救灾的报道中,多了一些有关于“挖掘机小分队”的消息。
    如此众志成城,感动了无数人。(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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