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熙喃喃念道:“水……凫水……”
    忽然二人一齐眸光乍亮, 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道:“你说这藏附近的水下会不会有古怪?”
    唐欢立刻想起一个词来——心有灵犀。
    莫熙道:“殷老曾道唐芯前辈最喜欢在藏内练习轻功,还总是在黄昏的时候。咱们今日黄昏之前便等在溯风灯那儿,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唐欢思索道:“要说挑这个时辰, 莫非因为日照的关系?”
    莫熙点点头,道:“极有可能。”
    于是二人便又折回“破卷楼”, 于日落之前早早守在“七重天”的围栏旁。
    日照逐渐西斜,二人皆屏息而待。当最后一抹暗金色光芒投在溯风灯上, 内层竟然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隐隐有灰色线条浮出,但因距离远,看不真切。二人立刻飞身而起, 近前细看。当内外两层轻轻转动到一个契合点, 外层工笔所绘层层山峦的线条,竟跟光照下内层浮出的水印般的灰色线条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幅似迷宫图般的画面, 可惜这奇景转瞬即逝,只维持了短短数秒。二人对视一眼,纵回围栏。
    莫熙道:“怪不得唐芯常常来看,整幅图太过繁杂,看一眼根本记不住。”她这时羡慕起楚怀卿来, 这厮的脑袋跟电脑芯片似的,看一眼就数据输入完成,多省事。莫熙无限怀念起现代社会来, 没有照片式记忆,弄个数码相机也好啊,那几秒钟的时间足够抓拍了。
    唐欢点头道:“看来咱们也得效仿唐芯前辈,日日守在此处,直到领悟其中的奥秘。”
    莫熙叹道:“嗯,也只有如此了。”思索片刻,她又道:“刚才的画面看起来倒像是迷宫俯瞰图。你说刚才那个宫装美人所在的位置,会不会就是迷宫的入口呢?”
    唐欢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欢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唐芯前辈若是尽窥其中奥秘,并且找到了迷宫所在地,为何唐门上下无人知晓,连一丝传闻都无。她若是独自发现了其中奥秘,不欲他人知晓,大可以将溯风灯毁去。但是她没有。”
    莫熙沉吟片刻道:“我猜唐芯有将此事告知唐门一个极为德高望重之人。唐芯离开唐门多年,死后牌位仍能进入祠堂受后人供奉,也许并非因为她出神入化的毒术,而是因她发现迷宫一事。能做主将牌位移入祠堂的必然是在唐门极有分量的人物。”
    唐欢赞同道:“唐门确有几位半隐的长老,非攸关唐门生死存亡之事不会现身,便是连我这个掌门也只是偶有听闻其存在,但从未知晓是何人。”
    莫熙心道:那几个半隐的长老得有多大牌啊。前段日子,越剑门倾巢出动到唐门来砸场子,他们都能气定神闲,继续潜水。
    唐欢又接着道:“今日我们就开始修习吐纳之法吧。也不知这功夫练起来需多长时日。即便不为解开溯风灯之迷,修炼这样的功夫都会大有进益。”
    莫熙点点,笑道:“我可大大沾了你的光了。”
    唐欢摇头认真道:“若是没有你,我一人未必能找到那本册子。”
    自此二人便开始了苦命的练功和蹲点生涯。一连七日,二人白天都在一处探讨研习功法,再于黄昏之前去“七重天”观灯。每次看完后二人便趁着记忆还新鲜之时将画面分别画下,而后核对。虽进展不快,但每日必有斩获。如此这般连续数日,倒也将全图拼凑出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日二人照例录了图,一同在清辉阁用饭之后,唐欢将莫熙送回了寝居才离去。
    莫熙刚步入房间,便有一柄剑从身后向她颈间袭来。其实她早已感知到房间里有人,且功夫较绿云稍弱,只以为是哪个小丫头。
    从破风之声判断,来人出剑无论从速度和力度上都只是一个三流角色。莫熙左脚轻轻踮起向后一旋,身体前倾,同时左手击向对方的右腕。
    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只听一声娇喝:“你敢缴我的剑!”
    欧阳瑾身着一袭杏色长裙站在莫熙面前,脸色因为一时急怒微微有些泛红,一双杏眼圆睁,咄咄逼人道:“我问了这里负责打扫的小丫头。最近你都缠着唐哥哥,你二人每日都早出晚归,不知干些什么勾当。”
    莫熙淡声道:“欧阳小姐,夜深了,还请回吧。”
    欧阳瑾听到莫熙根本不接自己的话,一开口便赶她走,越发恼怒,大声道:“太过分了!我偏不走!你说,你跟唐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熙不答,只客气地做了了送客的手势。
    欧阳瑾的母亲在众多妻妾中本就最得她父亲欧阳庆的意,又加上本就体弱,拼了命生下欧阳瑾之后便早早去了。欧阳庆原非长情之人,但她这一去,便添出些“十年生死两茫茫”般的伤感怀念来,不免将这一腔心思都移到了欧阳瑾身上。是以欧阳瑾自小在霹雳堂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尽宠爱,偶有淘气偷偷出去闯荡江湖也有人暗中跟着,替她收拾残局。江湖中人看在霹雳堂的面子上也就不予计较。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她今日这般刁蛮霸道的性子。
    欧阳瑾何曾受过如此慢待,便道:“这里是唐门,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唐哥哥都不曾赶我走!你根本配不上唐哥哥。论家世、论容貌,你哪点及得上我,唐哥哥却因为你成天对我不冷不热的……”越说倒越发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竟已隐隐带着哭音。
    莫熙见状顿时一阵头大。前世也曾有个女人跪在她面前哭着喊着求她放了那男人。虽然对方都五体投地那么有诚意了,莫熙却觉得冤有头债有主,本着避免误会开诚布公的原则,便直接无视第三方,只想找正主问个明白。谁知他竟次次避而不见,且对她进行了全方位的高科技通讯屏蔽,莫熙这才恍悟,敢情他是不想面对,便让新人找上旧人,自行办理产权交接手续。于是她当机立断无偿将那男人交割转让了出去,只求对方还她一个清静。谁知她断得如此干脆,那男人反不欲干休,竟上门血泪控诉她的冷血绝情。正莫名其妙之际,那女人又找上门来,控诉她不守诺言,缠着那男人。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
    思及从前的经验,加上此次情况又有所不同,她对唐欢童鞋原不存在男女朋友意义上的属性所有权,因此莫熙唯有故伎重施,遁走。
    谁知她刚转身准备从窗户溜之大吉,身后便传来一阵轻微的哧哧声,那是引线被点燃的声音。心念电转之间,不必回头,莫熙已知道身后的是什么,霹雳堂最厉害的杀招,霹雳雷火弹!心道:唐欢啊唐欢,你的桃花怎么个个如此厉害,虽然一隐忍一火爆,风格迥异,但杀伤力都同样强劲。海雕啊海雕,你主子我现在跟你享受同等待遇,霹雳弹伺候。才这么一想,身形已经往前疾速掠出。谁知那声音并未向她追来,身后也无投弹的破风之声。莫熙不禁扭头看去,只见欧阳瑾素手纤纤高举着一枚霹雳雷火弹,露出左手一截子雪藕一般的手臂,摆出一个董存瑞造型,一脸泫然欲泣,悲声道:“你答应我从此以后不再缠着唐哥哥,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莫熙顿时身形一僵,心中恶寒:这姑娘的大脑短路了不成,以己为质也要看在别人眼中自己这条命值不值钱,镇不镇得住场子啊。
    虽然以前从未有过处理此类突发事件的经验,但依照莫熙的一贯风格,面对这种事她只会有一种反应:管她去死。只是这次她偏偏不能。唐欢对欧阳姐妹明显有所忌惮,若是欧阳瑾在唐门有任何闪失,势必会影响唐门跟霹雳堂的合作,她不能白吃白住还拆主治医师的台。
    眼看着雷火弹的引线越烧越短,顷刻间就要被引爆,莫熙心中一边哀叹一边疾速纵回,右腿一个侧踢,欲将雷火弹踢飞。
    未料,在莫熙接近的一瞬间,欧阳瑾藏在袖中的右手突然发难,狠狠向她刺来。
    莫熙并未抽身退开,而是伸出左手迅速迎向匕首,右腿仍旧保持横踢之势。
    谁知一瞬间又生出了变化,那把匕首的刀刃竟往外一突,生生比原先长了约半寸。刀刃堪堪划过莫熙左手虎口,血珠顿时溅了几滴出来。
    莫熙暗道自己轻敌了。如果她猜得不错,对方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应是演练过不下数遍。而一开始欧阳瑾背后刺来的那一剑是故意放慢了出手的速度,又隐去了几分真实劲力,好引她第二次情急之下判断失误。
    如此说来,雷火弹恐怕也不是真的。
    果然,那枚霹雳雷火弹被踢出爆破距离之外,落到地上,居然没有引爆,是个哑弹!
    欧阳瑾忽然收了泪,正一脸笑意地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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