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郁在天空里的云层崩碎,空无一物的夜空中雷火纵横。
    江上翻涌着红血与黑浪。
    武师奔若流星,呼吸间跨跃百丈,仿佛御风而行,化作箭矢狠狠凿入人群之中。
    雷霆,火光,咆哮。
    黑色的世界忽然变成一张极脆弱的幕布,浓血残肢没有任何规律,任何节奏的往上喷涌,涂抹。
    大地间或震动,两侧夯土而间的兵舍瓦片坠落,火光漫天。
    膨散的烟尘,飘摇的橘光让一切光影剧烈的跳动,模糊,天旋地转。
    武师们为大势裹挟,拼了命的往前冲,从后面上来的都是友军,前面的都是敌人!
    什么武技,什么身法,在这场大乱战中拼的只有力量!
    一刀砍下去,连人带甲俱碎就是最上乘的武功!
    梁渠站在粘稠的黑暗和血腥气之中,双目璨然如火炬,一支支羽箭在他手上飞速掠过,带起阵阵破空声呼啸而出,激起烟尘一片。
    金目所照,无所遁形,每每出手,必有收获。
    大顺衡制一石足有一百五十斤重。
    上百石的大弓在奔马武师境界当中绝属强弓,寻常奔马纵能开弓,拉上十复下亦会后继乏力,失去准头。
    梁渠天生武骨,力量绝强,百石大弓完全不是负担,落星箭法本高深,再添一层龙虎玄气,瞄准的多是与旁人对敌,露出破绽之人。
    纵然是成群结队的狼群,追击狩猎时亦会忽视一旁颤抖的弱兔。
    倏然间来支威力绝伦,百石强弓射出的冷箭,任谁都顶不住。
    箭矢破风声响成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
    鬼母教徒一个又一个倒下,战线最前沿拼杀的狼烟高手黄进元终于有所察觉。
    他发散感知,只一下便发现藏在暗处放箭,双目绽放金光的梁渠,怒火烧心。
    “鼠辈暗箭伤人!给某死来!”
    黄进元气血薄发,一剑荡开身前武师,冲出包围圈。
    项方素耳听八方,见此情形手腕翻转,一刀罡风飞旋着从刀尖飘出,似慢实快,刹那间斩出一道长逾十数米的地裂痕,逼停黄进元的步伐。
    “你爷爷在这呢!”
    一刀被阻,先前不慎被脱开的狼烟武师再度追击,缠上黄进元。
    与项方素交战的鬼母教高手同样大怒,与他搏杀竟敢分心?
    眼见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教众们节节败退,黄进元舞动长剑护住要害,大吼。
    “杀了那个金瞳的弓箭手!”
    “我来!”
    一名教众解决掉身前的敌人,在身后几人的掩护下杀出重围。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跨跃近百米,此人身材极为高大,奔行起来像是发疯的战马。
    人潮中有被大势裹挟着往前冲的武者,见黑影袭来,来不得惊惧,本能的挥刀出去。
    对方不闪不避,横抬小臂以臂盾硬接。
    弯刀劈在坚固的臂盾上,被巨大的冲劲挤压崩裂,片片粉碎。
    对方余势不绝,和武者贴身相撞,把断刀的碎片尽数压入武者的身体内!
    其余人等来不及反应,只听得一阵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噼里啪啦如鞭炮般炸裂开来。
    阻拦的武者半边身子四分五裂。
    众人再回过神,那個人影周身飘逸着血雾,已经冲破了河泊所的战线,来到梁渠面前!
    梁渠蹬地后退,背着被绫布包裹的长枪,飘然拉开距离,弯弓搭箭。
    弓弦炸响,数道箭羽化作流星,那雄壮如骏马的教众左右闪避,与箭矢擦肩而过,唯独最后一箭角度刁钻,避无可避,他抬手阻挡。
    砰!
    巨力沛然,臂盾发出闷响,那教众被震得手臂发麻,冲势骤崩,整个上半身微微后仰。
    他望着射穿臂盾刺入皮肉的箭头颇为惊讶,但也只是惊讶,随手折断箭杆,再度蹬地前冲。
    边开弓边倒退完全拉不开距离,只几步蹬地,教众便追上那金瞳弓箭手。
    箭法很俊,但是无用!
    一个箭手被近身,结局只有一个!
    死!
    “杀我教众,拿命来偿!”
    教众露出狞笑,两条粗大的手臂宛若猿臂击空,朝梁渠的脖颈掐去,势要把那颗带着讨人厌金色瞳孔的脑袋从敌人身上摘下。
    这里是阵线大后方,高手都在前方,没有人能来救援!
    如此俊的面孔,想必是哪个世家的俊才。
    念头一闪而过,教众血脉偾张,青筋大蟒般条条绽起,顺着手臂蔓延。
    远观的黄进元几乎要放声叫好。
    那教众他认识,虽是奔马中境,然一身横练功夫炉火纯青,非是那些嗑山鬼血丹速成的耗材所能比拟的,只要被他近身,必然遭殃!
    大后方几个靠得近的河泊所武师试图掉头救援,以得青睐,可他们根本跟追不上,愈发焦躁,然梁渠不慌不忙,他后退的同时背手一抹,自身前一甩!
    白绫当头罩下,阻隔视线。
    “小把戏。”
    无需任何退避,只凭借身前劲风白绫便被撕碎,然撕碎的刹那。
    教众眼睛一眯。
    一杆长枪被白绫带起,腾在半空中,枪刃上泛着乌金色的光芒,那是从枪身的金属内透射出来的,异常醒目。
    飘飞的碎布泛着清冷的白光,与之一同亮起的,还有那双炬火般燃烧的金瞳。
    浩然威慑轰入教众脑海,他只觉得心头一寒,浑身毛孔都紧缩起来,好似有千万把钢刀抵住要害,僵硬不动。
    梁渠后撤一步,握住腾空的长枪,一点精光复现,蹬地前冲,错身而过间带出一蓬鲜血。
    空气流入,像是冰凉的水从喉咙中泛起,把全部的尘埃都给洗去。
    教众捂着自己穿孔割裂的咽喉,试图把血管堵住,他踉踉跄跄的向前奔逃,只是割喉,逃出去,有的救!
    然梁渠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长枪回转,划过一片弧光,斩入男人脖颈。
    手腕一抖,长枪顺利切出,飙出一道血箭洒落泥地。
    偌大的脑袋断裂跌落,像一只漏水的水囊,滚动不止,当当有声。
    区区奔马中境,怎么敢和他近身的?
    围观的教众心里拔凉拔凉,只觉得被割去头颅往前冲的那具尸体是自己。
    黄进元望之又惊又怒,难以想象一个横练好手竟在照面间被切掉了脑袋!
    他大吼。
    “还有人没有!有人没有!”
    无人回应。
    人无胆气不如鼠。
    以少打多,高手俱被牵制,剩下的哪敢有人再去触霉头?
    一时间梁渠竟是无人能制!
    “好小子。”
    项方素精神一振,收回注意,始终留意外界情况的他手上刀罡更甚三分。
    混战继续。
    整个屿岛此时就像是一座水闸,拉开来,放出的是暗红色的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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