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怎么才来
    刘文秀还有筹码。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刘文秀竟然还有筹码!
    只是在这筹码丢出之前,发现张献忠尸身的消息却先传了过来。
    据那兵卒所报,张献忠是被一杆长矛钉死在了地上,详细经过虽不可考,但想来当是逃脱不及才下了这等狠手。
    对此,朱慈烺多少也有些疑惑。
    毕竟鞑子的两旗护军也在前面顶了三两炷香的功夫,说是因逃脱不及似也有些牵强。
    不过对他而言,此人的死活早就于大局无碍,听到这等消息也仅有些感慨于世事无常。
    只是
    看着似已魂飞魄散的刘文秀,朱慈烺心中却也难免有些抱怨。
    先前刘文秀将大明当下的战略难处细细说了一番,分明是想用破解之法来换取些什么,可他话连一半都没有说出,张献忠身死的消息便已传了过来。
    此时这大西的抚南将军仅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地面,显然已被这消息给彻底击垮。
    这等情形之下,漫说朱慈烺也问不出口,便是真的问了又怎可能得到妥帖的回答?
    “文秀莫要太过悲切,八大王戎马一生,殁于阵中也好过被鞑子折辱,待今日战毕朕.”
    “义父~~~~!是我.是我害了你啊!”
    朱慈烺原本还想着宽慰一番便命人带刘文秀下去休息。
    等过上一半日,对方情绪当也能略略稳定一些,届时再寻机套出其手中筹码。
    可谁曾想,不劝还好,这一劝之后刘文秀便似彻底崩溃了一般,若非周遭还有宿卫相拦,说不得他便要自裁于此。
    面对这样的情况,朱慈烺自有些吃味,他甚至都已体会到关二爷去寻皇叔之时曹丞相到底是何等心情。
    不过话说回来,随着张献忠的身死,他对大西军将的使用自也没了顾及,待到各人心绪稳定下来,他便能再得一股助力。
    届时这仅掌着半壁江山的小朝廷却也能再稳当一些。
    “先送刘将军下去休息,记得派人在身边侍候,莫要出了什么意外。”
    话音落下,自有兵卒搀扶刘文秀离开,而将注意力收回的朱慈烺却难免在心中思量了起来。
    先前刘文秀表现得极为自信,似乎只要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便能帮助大明解决处处漏风的困境,可依着当下局面来看,想要在短时间内拿下两淮似有些不现实,解决豪格所部更是难如登天。
    这等情形之下,他刘文秀又是哪里来的底气?
    放在寻常人眼里,此时的大明连番取胜,战败鞑子、收复失地当也在覆手之间。
    可自从有了华夏以来,不管是上古的蚩尤、诸苗,还是近古的百越、楚宋(刘宋),又有哪个是自南向北统一了全国的?
    对于这里面的详细因果,朱慈烺倒也说不上太多,但他却知道,传承了数千年的内斗却在里面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因着地形和自然条件的限制,南方的文化自诞生之初,其扩散与传播便带着极其浓郁的地域色彩,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情况甚至到了后世都未曾得到根本改变。
    但凡南方政权,其内斗之激烈常能见于史册,究其根源当与此有千丝万缕联系。
    与之相比,北面的情况就要好太多了。
    漫说同县、同府,便是相邻省份,北方人也能将其当做同乡。
    切莫小看了这一情况,于寻常生活之中,失了这样的认同大抵也就是生些龃龉,背上“一个人是条龙一群人是条虫”的名声。
    可若是到了战阵之中,士卒、军将之间一丝丝的不信任便有可能导致全军溃败,进而使大好局面彻底沦丧。
    当然,这只是诸般缘由之一,似战马、地形都是南方统一全国的障碍,而且还有太祖在前也不能一概而论。
    只是自朱慈烺起兵以来,小朝廷内里或暗或明的斗争便从没停止过,亲身经历了这些,朱慈烺又怎可能会因为几番大胜而得意忘形?关注刘文秀的底牌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随着思绪的转动,前方战事也已到了尾声。
    此时清军大部已经退入了金牛道中,留在外面的人马大抵也就万余而已。
    此等情形之下,再想扩大战果显然也没了多大可能,朱慈烺也便生出了鸣金收兵的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此番战果虽然有限,但正蓝、镶蓝两军护军却在大意之下遭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
    要知道各旗护军皆都算是精锐中的精锐,若是论及士卒本身的价值,便是以一抵百当也不算夸大,若如此算来,这样的损失也能让豪格心疼好一阵子了。
    只是
    “一青,得空去看看刘文秀,莫让他想不开寻了短见。”
    “嗯,末将领命。”
    眼见战事再无波澜,朱慈烺便朝着胡一青安顿了几句,可当他再想将注意力投回战场之上时,却见又有一骑自前方疾驰而来。
    “陛下,鞑子突然生乱,似是在争抢退路!”
    生乱?
    争抢退路?
    话音入耳,朱慈烺先是一惊,可在须臾之间他的心里却又生出了些不可置信。
    此番清军自是败了,但细论起来,这种战败却远不到溃败的程度。
    说到底,这是豪格在见势不妙的情况主动选择后撤,更何况入了金牛道后清军便不虞敌军追击。
    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豪格还不能让各部有序撤退,那这八旗精锐也实在太名不副实了些。
    想到这里,朱慈烺心中顿生警示,随即便朝前来报信的士卒说道:“传令梅春,穷寇莫追,在弹药耗尽前务必撤退。”
    “得令!”
    朱慈烺军令既出,那兵卒自得前去传令,可当他远远看到那确有些混乱的清军阵型之时,心中却难免生出不解。
    先前撤入道中的清军还能保持着基本完整的队形,远远看去甚至还能看到各部之间预留的空挡。
    可现在的清军显然已乱了起来,漫说预留空单,便是本部阵型也已保持不住。
    若说这是为了谋算而刻意施为,豪格所冒的风险似乎也太大了些。
    归到根里,阵型这种东西易散难整,一旦朱慈烺命中后两军直接追杀,那么留在金牛道外的清军势必组不起有效的抵抗,说是束手待擒却也不算太过。
    届时,想要全歼道外清军自然还有难度,但留下小半却是也没什么问题。
    若是豪格以此来做诱饵,似乎付的本钱也太重了些。算了,稳妥第一,毕竟广元这里就只有这点人马,要是被豪格打个先胜后败却也太亏了些。
    心念及此,朱慈烺便打定主意保守一些,随后也只是淡淡地看着金牛道的入口,再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他的想法自然没有问题。
    说破天去,当面之敌皆是历经战阵的八旗精锐,后军所给予的这点压力当还不至于让他们在未曾接敌之时便崩溃至此。
    只是这毕竟乃是战场,出现任何突发情况都在情理之间,就当他因着谨慎而不敢太过激进之时,还在金牛道外的豪格却已冷汗直流。
    “为何会有落石?!怎就有了落石?!”
    “回禀王爷,奴才不知,想来当是早几日雨水太多将石头泡酥了。”
    “屁!”
    面对身前军将的解释,豪格怒斥一声便将手中马鞭往其面门抽了过去。
    若再寻常时节,似他这等人物自不会把心中怒火发泄到心腹军将身上。
    可今日他过得也太不顺了些。
    先是遭了刘文秀戏耍,又在撤退之际丢了手中人质,待到压着人马北归之时又遇了这等事情,便是脾气再好当也到了爆发的边缘。
    可话说回来,既有落石阻道,只顾发泄心中怒火却也是起不到半点作用的,若不能及时疏通道路,他这个大清的肃亲王怕是也要如阿济格一般交代在了乱军之中。
    “滚!限你在一炷香之内清掉落石,否则全家发予披甲人为奴!”
    “喳!”
    随着豪格怒气冲冲地话语声传出,那军将立时便连滚带爬地往道口而去,而在看到其不断远去的背影之后,豪格却不由往军阵之后看了过去。
    此时的敌军虽没有趁他退兵穷追猛打,但还是不断有旗丁因那火铳而倒在地上。
    他很清楚,莫看现在敌军表现得颇为谨慎,可若长时间不能疏通前路,那么都不需敌军大局来攻,便是这等零敲碎打也能让落在外面的人马损失惨重。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自是在不断思量应对之法,但与此同时,他也难免焦躁不已。
    老时间过,到了现在他其实也不太确定这些火铳兵到底是什么来路,但心中多少也有了些猜测。
    当初多铎战败之时便有明军火器犀利的传闻,只不过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明军对水师的运用上,并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后面阿济格陷在赣州,明军虽也动用了火器,但究其根本却是在军略上落了下风。
    所以清军虽在与明军的对阵之中连番惨败,但却无人重视火器此节。
    只是豪格终也是站在大清最顶尖的那一撮人,哪怕他与诸方势力都不对付,但还从洪承畴那里得到了些有关火铳新军的情报。
    待到此时,就算他心中一万个不愿承认,但在心中却也晓得那些身着大西军服的士卒八成都是由明军假扮。
    此等情形之下,被明皇打了个将计就计自也不是多难猜到的事情。
    “王爷,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莫不如调集军中善射者打上一波反击?”
    随着罗洛浑话音入耳,豪格便朝身侧军将下达了命令,只是此时的敌军还在六七十步之外,凭着弓弩能达到怎样的效果却也在未知之中了。
    豪格手下的这些人马倒也不愧精锐之命,哪怕此时还留在金牛道外的各部人马已经散得不成样子,但在军将们连续不断地呼呵之中善射者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汇在了一处。
    都是打了小半辈子仗的,自然晓得仗打到这般程度能否压制敌军火铳决定着自家小命能否得保。
    待组起颇为简易地阵势之后,数百弓手立时便向道口外面而去。
    不过这等行为大抵也就是困兽之斗罢了。
    毕竟宿卫后军所装备的自生铳乃是大明绝无仅有,哪怕因没有膛线的关系,其精度还是有待提高,但其射程却绝对要比惯用重箭的八旗射手远了许多。
    “砰!”
    “砰!”
    “砰!”
    随着一轮激发完毕,处在最前列的火铳手便沿着阵型撤往后方,而于此时一枚枚箭矢却落在了军阵前方,除了偶有几枚在被甲胄挡下之后无力跌落之外便再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当然,由于距离的关系,火铳对当面清军也没有造成太大杀伤,只是与箭矢的无力相比,终还是有被打中了要害的清军士卒倒在了地上。
    面对这样的情况,处在阵型后方的梅春自是有心让军阵往前靠上一些,只是想到陛下方才传来的军令和消耗了大半的弹药,他终还是强行压住了这等念头。
    “大帅,各人弹药还余六枚,是不是该撤了?”
    就当梅春因错过了这等机会而感到惋惜之时,专责统计弹药的军将却朝他报了一声。
    只是此时的清军虽还没有彻底溃散,但各部阵型却已基本散乱,若是能将当面那些射手打退,他这一军所获得的战果势必会再扩大一些。
    此等情形之下,要让梅春就此撤退却也着实让人为难了些。
    “再放三枚,放完便撤,”说倒这里,梅春便顿了一下,其后他略一犹豫便又对身侧军将说道:“你去知会向总兵一声。”
    话音落下,那军将便直往军阵右翼而去,留在原地的梅春却于心中不断评估是否到了向前的时候。
    “砰!”
    “砰!”
    “砰!”
    随着前方小阵的又一轮激发,一阵硝烟再次于军阵上方缓缓升起,可当梅春一面看着小阵之间的轮换,一面盘算着对清军的杀伤之时,一阵似山崩一般的声音却传入了他的耳中。
    骑兵!!!
    难道真如陛下所想一般,这等混乱乃是豪格刻意留下的诱饵?!
    心念及此,梅春不由往声音来处往了过去,可当他看到那熟悉的军旗之时,心中却不由一阵惋惜。
    怎的才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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