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饶是嚎得凄惨,可只见他满脸通红,没有丁点儿眼泪。
    眼见人越来越多,劝他的声音也此起彼伏,他越发大声:“原以为娶个老实人家的女儿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哪晓得女人不安分起来,管她老实不老实!”
    舒青窈一头雾水。
    她来魏府不久,雾菱也是个外人,只知道魏行致的妻子是魏林氏,几年无所出。前两日和魏林氏有过交集,言谈举止间,能感觉到她心思缜密,话少却温和。
    和“不安分”,着实无法联想到一块儿去。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怎能说得准呢?
    “小姐!您原来在这里!”一双手突然从身后而来,抓住她的手腕。
    舒青窈心惊一瞬,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雾菱,红着眼眶,声音颤抖着发哑,似乎下一瞬就要哭出来。
    她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说话,雾菱已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小姐叫奴婢去备糕点和茶水,奴婢就去了,哪晓得回来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只能到处去找。又听说方才那白家小姐和您闹出了事,去了老夫人那儿。可是等奴婢赶过去,那里的家奴凶得要命,拦着奴婢不让进……”
    说到这里,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魏锦墨小少爷说,他有办法让奴婢进去,不过得替他办件事。好不容易奴婢把事办完,天都黑了,您也走了。奴婢四处问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搭理奴婢,要不是这儿动静太大,奴婢过来碰碰运气,还不知道要去哪儿找您!”
    舒青窈心里像堵了团棉花,有些喘不上气。
    反手握住雾菱的手腕,想宽慰两句。
    怎料雾菱反应极大,几乎直接跳起来。
    脸色一沉,舒青窈径直将她衣袖推了上去。
    纤细的双臂上,赫然是道道擦破的红痕。
    第26章 不是好东西
    “魏锦墨做的?”舒青窈脸色越发阴沉。
    雾菱摇摇头,从她掌心抽回手臂,将衣袖放下。
    “小姐,别管这么多了,晚些时候奴婢上些药就行。”
    话音刚落,魏行昭突然从另一端而来,满脸愠色,直直走到魏行致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要把他拽起。
    “哎哟!痛!”魏行致叫。又打量魏行昭两眼,皮笑肉不笑:“怎么是你?娘怎么不来?——哦,我知道了!林宜萱那贱人的奸夫莫不是你?”
    “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念兄弟情谊!”魏行昭咬牙。
    使劲一提,倒真把魏行致拽起身来,仆人连忙搬来铺有软垫的转轮藤椅。
    “还看什么?都回去睡觉!”魏行昭朝人群道。
    魏行致当即抬手:“谁都不准走!”
    看向魏行昭:“我好不容易把他们招来,你别坏事!”
    魏行昭气得发笑:“坏事?你还要闹多久?不就是要钱吗?行,我给你,给你就是!父亲刚走,你就不能多安分几日,非把母亲也气病才满意?”
    魏行致阴恻恻笑:“我要是真把母亲气病,最开心的不就是你了?大哥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又是个残废,家中的一切……”
    “住嘴!”魏行昭猛地提起魏行致的衣襟。
    但很快又松开手,仔细抚了抚上面褶皱,道:“我知道二哥被打断了腿后一直忿忿不平,也是,好手好脚活了三十年,突然无法行走,这样的打击非同一般。”
    魏行致眉头皱起,双手狠狠抓住椅扶。
    “因此二哥脾气大变,口不择言,无论是我,还是二嫂,亦或是家中上下其他人,都能理解。”说完最后一句,他唇畔浮现一抹深深笑意。
    魏行致将他眼底的欲望尽收眼底,怒目以对。
    好半晌的,他又忽然笑起。
    “哈哈,你不是说要给我钱吗?倒是给啊!给多少?少于一千两,我可不会进去!”
    魏行昭抬起手指,对身旁招了招。立刻有人递了银票过来。
    他略是弯身,将银票缓缓展开,一字一顿:
    “看好了,这是一万两,烦请二哥安分十日,可好?”
    魏行致一把抓过银票,喜笑颜开:“买一送一,十一日,我保证这十一日不闹事。”又对屋里的人吼:“林宜萱!你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把为夫推进去,要冻死为夫不成!”
    双门吱呀打开,魏林氏红肿着眼睛走出门来。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仿若根木头似的,推了藤椅就走。
    舒青窈蹙眉。
    莫名被泼脏水污蔑,闹得人尽皆知,只因她丈夫想要钱……
    不禁低喃:“这样的男人,她竟也能忍?”
    雾菱轻声:“奴婢听说,这魏林氏出身不好,家里只是开小茶铺的。因生得美貌温婉,才被二少爷瞧上了娶回来。这些年来,二少爷在外面莺歌燕舞,她是一点也管不住的。”
    舒青窈冷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父皇是,魏行昭是,魏行致是……
    察觉到一束别样的目光从旁而来,她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抿抿唇角,小心翼翼迎上沈星楼那意味深长的眸光,勉强挤出两分笑意:“当然了,小王爷与众不同。”
    第27章 有喜了
    闹剧收尾,舒青窈和雾菱回到若兰院。
    即将上台阶那刻,雾菱转身就往一旁的丫鬟房走。舒青窈眼疾手快,拎住她的衣领,问:“去哪儿?”
    雾菱心虚:“小姐,奴婢是去睡、睡觉……”
    “不擦药了?”
    “要擦的,要擦的。”
    “那就进来,我帮你擦。”
    不由雾菱分说,舒青窈把她拉去房中,又关门插上门闩。
    烛光下,舒青窈的脸色远比在外面更难看。
    “说,魏锦墨叫你做什么去了。”
    这魏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魏锦墨虽然年纪不大,但要真干什么坏事,也不是干不了。
    她迄今记得以前跟在母嫔身边一个面容姣好的宫女,像雾菱一样,有几分聪明,不过没见过世面,很容易被哄住。
    而在母嫔刚被太医诊出身怀有孕的时候,宫中忽然开始流传那宫女和一太监不清白的秽事。明僖帝大怒,当下命人将她勒死,又丢她去乱葬岗任由野狗分食。
    而那太监却无人追责……
    雾菱低着头,咬住唇,吞吞吐吐:“小姐您这么凶是作甚?他叫奴婢爬树掏鸟窝……”
    舒青窈一愣。
    雾菱继续道:“奴婢去找您的时候,那三个家伙正打赌猜蛋。家中奴仆这两日忙着,没工夫搭理他们,所以他们就找到了奴婢。千鲤池旁边一圈树上有十五个鸟窝,他们猜总数,然后叫奴婢去掏,最接近数量的,就赢。”
    舒青窈:……
    “只是这样?”
    “是呀,”雾菱不解,“不然小姐以为是什么呢?”
    她微微松了口气,走到雾菱身边,将她衣袖重新卷起,准备帮她上药:“魏锦墨那三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还是少搭理。至于我么,魏家目前是不会动我的,所以你千万别慌。”
    雾菱点头:“奴婢记住了。”
    *
    翌日一早,魏行致昨夜大闹的事,还是传到了魏老夫人的耳朵里。
    魏老夫人心火难消,嘴角燎起好大一个泡,李嬷嬷连忙请了大夫来给她诊脉。
    恰好魏郑氏和魏林氏来给老夫人请安,见状,便在外坐着等候。
    魏郑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啧:“母亲这儿的茶就是好,又润又香,回甘无穷。即使每日都喝,也喝不够。”
    眼风扫到魏林氏眼底乌青,神色不佳,想起方才听侍婢初晴说的“趣事”,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将茶盏放下。
    “我说妹妹,你这一大早就心神不宁的,昨夜没睡好?”
    魏林氏的手指轻轻蜷起:“姐姐何必明知故问。”
    魏郑氏睁大眼睛:“哎,妹妹,我好心关心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今早丫鬟们乱传的时候,我还制止了她们。”
    “那还得多谢姐姐了。”魏林氏淡淡的。
    魏郑氏有些自讨没趣,扁扁嘴:“全当我多管闲事,本想着弄清楚了以后,替你说说公道话。现在看哪,也没那个必要了。”
    魏林氏心里冷笑。
    公道?
    二房出事,最先落井下石的可不就是她魏郑氏了?
    就算魏行致是个混蛋,残废是应得的,但大哥尚且顾及亲情,百忙之中还是过来问候过几次。更不用说时常在家的三弟,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不曾抱怨过一句。
    只有魏郑氏还有她教养出来的三个好大儿,一个赛一个的人品低劣。时不时的到凝光堂来,明着关心,实则嘲笑。她不是听不懂,只是没心情去计较。
    帘动,李嬷嬷陪着大夫走了出来。
    “吃些败火的就好了,当然,最要紧的还是保证心情顺畅。”大夫嘱咐着。
    李嬷嬷点头称是。
    眼看大夫要走出门,魏郑氏忽然开口:“大夫且留步,我妹妹身子有些不适,劳烦帮她瞧瞧。”
    魏林氏皱眉不悦。
    但碍着在人前,只能顺应:“劳烦大夫了。”
    大夫点点头走过去,坐去独凳上,伸指探脉。
    过了一阵,他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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