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公羊传》曰:“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天子之居,必以众大之辞言之”,意为天子居住的地方规模很大、人口众多。
    北京城的确很大!共有外城、内城、皇城、宫城(紫禁城)四重城廓。外城周二十八里,墙高二丈,基厚二丈,顶收一丈四尺,有永定、左安、右安、广宁、广渠、东便、西便七座城门;内城周二十四里,墙高三丈五尺五寸,有德胜、安定、东直、朝阳、崇文、正阳、宣武、西直、阜成九座城门,老北京常说的四九城,指的就是内城的四面城墙和九座城门;皇城周十四里半,有大清(明朝时叫大明,清朝入关后改为大清)、东安、西安、北安四座城门;宫城周七里,有午、神武、东华、西华四座城门。城高池深,坚固难摧!
    然而,无论多么坚固的城墙也需要有人来守。因为守城兵力严重不足,此刻,大清的乾清宫内已经吵翻了天。
    “皇上,我军兵力共四万四千,其中称得上精锐的只有一万驻京八旗和四千真定绿营,其他还有一万杂兵、两万健妇,要防守偌大的京城着实困难,且外城残破,一直未有效修缮,奴才建议放弃外城,集中兵力守卫内城”,内大臣兼议政大臣、总管内务府事索尼建议。他在朝中德高望重,一开口,大学士额色黑、金之俊等便齐声附和。
    “不战而弃外城,太伤士气,万万不可!奴才以为当坚守外城,逐节抵抗,等待援兵!”领侍卫内大臣兼议政大臣鳌拜大声反对。他自认为是八旗第一勇将,对顺治帝任命索尼为主帅守城,心中多少有些不服。领侍卫内大臣兼议政大臣、总理銮仪卫事遏必隆向来与鳌拜来往密切,见他开口,立即表态支持。
    见将领意见不一,年轻的顺治帝犹豫不决,问其他人:“卿等以为如何?”
    剩下的人中,康亲王杰书年纪尚幼,不说话;镇国将军韬塞、保定巡抚刘祚远、真定府副将署总兵事刘秉钧地位较低,不敢急着表态;剩下的便是两位已呈退休状态的元老重臣:首席大学士兼议政大臣范文程、太保兼中和殿大学士冯铨了。
    冯铨老奸巨猾,既不愿得罪索尼,也不愿得罪鳌拜,想了会儿、慢悠悠说道:“臣以为二策皆有道理。皇上不妨将外城的百姓全部迁往内城,先遣将防守外城,若实在守不住再撤往内城坚守”。满清占据北京后,实行“满汉分治”,外城主要供汉民居住,很多会馆、商业、娱乐场所皆在外城,轻飘飘一句话便要在外城坚壁清野。
    听他如此说,范文程暗骂了句奸猾,中庸之道固然不得罪人,可如今正值危急关头,若因为怕得罪人便不敢发表意见,怎么对得起太宗皇帝(指皇太极)的知遇之恩?想到这里,他大声说道:“臣以为外城不可弃。外城的永定门联接着北京城南的交通要道,东面的广渠门更是漕运的重要码头。若是不战而弃外城,北京与外界的联系便断了。京师人口众多,没了漕运,恐怕用不了多久城里便会缺粮”。明初将皇城墙东移,将一段运河水路揽入城中之后,南来的船只无法直接进入积水潭中,外城东面的广渠门大通桥便成为漕运实际上的码头所在。
    听范文程提及漕运,索尼亦叹了口气,“范先生所言,奴才其实也想过。不过京师的存粮尚够支用三月有余,只要坚守三个月,各地的勤王兵马必到,到时候京城之围自解,漕运亦可恢复。当前最紧要的是集中兵力坚守”。
    听他这么说,本已倾向于守外城的顺治帝又有了动摇,将目光转向第一个赶到北京救驾的保定巡抚刘祚远身上,“刘卿,汝怎么看?”因为屡次劝谏自己信佛,年轻的天子本已对刘祚远的从叔祖刘正宗起了隔阂,借有人弹劾之机,将其降职留用。没想到危急关头,竟还是刘正宗的从族孙刘祚远第一个率军驰援。不由得连连感慨:还是安丘刘氏对朕忠心!将刘正宗官复原职,又赐宴于刘祚远、刘秉钧及部下诸将。
    “皇上,臣以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谁也不知道京师保卫战能打多久,漕运万不可断”,刘祚远是书生脾气,有话直说。殊不知此句一出,等于是在说索尼、额色黑、金之俊没有远见,一下子便得罪了三位重臣。
    这个书呆子!索尼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他是知道刘祚远的性格的,倒是不以为意。额色黑、金之俊二人阴冷地瞧了刘巡抚一眼,暗中结下梁子。
    顺治帝终于下定决心,口吐谕令,“刘祚远、刘秉钧,汝二人率保定绿营及城内的一万营兵防守外城;遏必隆,汝立即督促顺天府尹刘格等,将外城的百姓全部迁入内城;索尼、鳌拜,汝二人率一万驻京八旗、两万八旗女营守卫内城;范文程、冯铨、额色黑、金之俊等组织衙役,维持京师治安,严防奸细”。虽然皇帝的语气很镇定,但明白人都知道,所谓“一万营兵”,不过是由北京及周边的汛兵、驿卒、捕快、杂役等凑成的乌合之众;所谓“两万八旗女营”,不过是由满城里的八旗成年女子组成的军队,这些军队的战力比真正的战兵差远了。
    “嗻~”众人齐声领命。
    ——
    “这便是元大都?果然雄伟!”就在清朝君臣愁眉苦脸之时,苏勒坦率领一干重臣,在亲卫的护送下,骑马绕城而行、观察城防。心比天高的莲大可汗故意不称“北京”,而以“元大都”称之,暗含重振蒙古帝国的雄心。“陛下,元大都周五十七里,如今的北京城周不过二十八里,规模比元大都可是缩小了很多呢”,右都御史胡琏器笑着说。此人博学多才,对各地的建筑颇有研究。
    “原来如此,怪不得朕方才巡城,发现城北部、东北部、西北部都有荒弃的旧城墙,想来都是大元时所留”,苏勒坦叹了口气,声音中暗含着对蒙古帝国的缅怀。
    不过,毕竟是绝世枭雄,很快他便忘记了那个曾经辉煌无比的帝国,转而问出另一个问题:“胡卿,你们汉人筑城都喜欢筑成四四方方的形状,为什么这座城却呈'凸'字形?”
    “都是国库空虚惹的祸”,胡琏器抿嘴一笑,“当年明朝的嘉靖帝下令修筑外城,本打算先修南城,再往北与原元大都土城相接,形成一个大的围合,却不想由于财政拮据,只修了南面的城墙,然后东折转北、接内城东南角;西折转北,接内城西南角,遂成此独一无二的‘凸’字形城墙”。
    “难怪朕适才观察,发现外城的城墙并没有内城的城墙高大,而且很多地方残破不堪,看来是因为缺银子,修的不太结实啊!哈哈哈~”苏勒坦心情很好,开起玩笑来。
    玩笑归玩笑,打仗,这位大可汗是不含糊的。次日一大早,便命苏合、满都拉图、托罗什瑚、布和阿尔图各领二千精锐的骑兵于北京外城正南部的永定门、东南部的广渠门、东部的东便门(城门口向北开)、西部的广宁门外挑战。
    “城里的清军听着,有胆子的便出城与我军一决高下,躲在城墙里算什么好汉?”“都说‘八旗不满万,满万无人敌’,为何今日如此怯懦,莫不是见了我军的威风,不敢战矣?”“似这等贪生怕死,莫要再着男装,换上女子的衣裙吧”……永定门外,传来阵阵辱骂声。
    “副戎,卫军欺人太甚,请让末将出城击敌!”有血性之将向守将、清真定府副将署总兵事刘秉钧请战。
    “住口,此乃敌人的激将法。抚院有令,无令擅自出战者,斩!”刘秉钧手按刀柄,气得满面通红、两颊的青筋鼓起。在将领的严令下,任卫军如何谩骂,清军就是不出城。这更加助长了卫军的气焰。
    “看来那些狗杂种是怕了咱们。勇士们,跨上战马,跑起来,尽情地玩耍!”卫军猛将、和硕特万户长苏合大吼一声,驭马在永定门外奔驰,一边跑着马、一边耍起杂技,在马上猫腰、缩身,甚至倒挂,将马术的精妙,演绎得淋漓尽致。主将一带头,部下们便玩疯了,有的于马上站立,有的在马上侧身,有的将手中的兵器朝空中抛去、再灵巧地驭马接住,有的抛出套马杆、做出套野马的姿势,有的高唱牧歌,有恶心人的、干脆下马朝着城门撒起尿来。威武雄壮的北京城,成了卫军的跑马场。
    广渠门、东便门、广宁门外的情况亦大同小异,曾经不可一世的八旗劲旅在卫军的兵锋面前,居然吓得不敢出战,只敢据城而守。
    《卫太祖本纪》:“帝伐北京,阖城俱恐,无敢出战者”。(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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