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肯哲乌勒表态愿意归顺,诺尔布暗自松了口气。来德都勒部之前,他已经去了趟巴尔虎部落,那几位首领倒是客气,可就是不肯松口降卫、幻想着在清、卫两国间保持中立,至于布里亚特诸部,一向桀傲不驯,估计降卫的可能性极低,若不能在达斡尔人这里取得突破,估计此行只能无功而返。倘若办砸了招抚西北方索伦各部的差使,岂不是在大汗面前留下办事不力的印象?感激地说道:“多谢阿爸嘎深明大义,只是小侄眼下不能回赫图阿拉,还须赶往巴儿古津河劝说布里亚特诸部归卫”。
    “呵呵,巴儿古津河贤侄不必去了,我方才说要送一份厚礼给大汗,正是为此。劝说巴尔虎、布里亚特各部落以及布特哈附近的雅库特、鄂伦春人之事,我愿意代劳。你只管回赫图阿拉请大汗等待好消息便是”,肯哲乌勒露出微笑,笑得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来。
    “小侄定将您的忠心禀告于大汗,大汗必定会在赫图阿拉扫榻以待”,诺尔布大喜,高高兴兴地率随从返回报喜。
    他刚走,肯哲乌勒、昂噶察二人便立即请讷莫尔扎兰的佐领乌木布勒岱来都博浅扎兰吃酒。当初满清强迁结雅河流域达斡尔德都勒部落的四个穆昆至嫩江,编为三个扎兰,其中都博浅扎兰、莫日登扎兰分别由愿意降卫的肯哲乌勒、昂噶察二人统领,讷莫尔扎兰的态度不明,必须明确下来。
    肯哲乌勒在嫩江达斡尔德都勒部落中德高望重,都是背井离乡的苦命人又都是亲戚,乌木布勒岱不疑有他,欣然赴宴。果然,大帐内烤好了滋滋冒油的羊羔,摆上了美酒。三位首领开怀豪饮,很快便有了醉意。
    “哎!真是想念从前在结雅河(精奇里江)牧马狩猎的日子啊!那里的黑貂、白貂到处都是,紫貂也不少,随便猎些皮毛贩给商人,便够部落的吃食喽!”肯哲乌勒忽然悠悠地开口。
    “是啊,那时候族人们活得自由自在,不用看满洲人的眼色也不用贡貂”,昂噶察借着酒劲附和。
    “二位兄长慎言”,听得此话,乌木布勒岱吓出冷汗,他夙来胆小,生怕触怒大清国引来灭顶之灾。
    “乌木布勒岱,你忘了崇德五年、崇德八年的那两场屠杀了吗?多少族人死于清军刀下,又有多少人被掳去成了八旗的奴隶!咱们背井离乡被强迁至此处,一路上死了多少人,你都不记得了吗?”昂噶察大怒。
    “二位兄长所言,小弟如何敢忘?只是如今是大清的天下,若不慎言,恐怕祸事便来也!”乌木布勒岱慌忙解释。
    “抬进来吧”,肯哲乌勒微笑着命人抬进一批铁器、布、茶叶等塞外部落的稀罕物,又取出一张都百户长的授官文书。
    “这是什么?”乌木布勒岱惊奇道。
    “你还不知道吧,卫军已经攻克赫图阿拉,咱们那位忘记血海深仇、只知谄媚满洲的穆昆达(氏族长,指巴雅勒布哈)已经战死了。我等决定归顺大卫,这是莲汗授予你的官职和礼物。是跟着我们一起干,还是继续做满洲的忠犬,你给个痛快话”,肯哲乌勒冷笑,手紧紧地按住刀柄。大帐外,隐隐出现人影。
    “哎~兄长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乌木布勒岱叹了口气,“大家都是同姓,岂有不同心协力之理?愿长生天保佑!”
    “哈哈哈~莲汗可是莲生大士下凡,长生天自然会保佑咱们!”见他从了,肯哲乌勒高兴地开了句玩笑。然后,便与两位首领默默地准备,等待机会。
    ——
    自从将总管衙门由齐齐哈尔迁往布特哈后,总管洪吉才算心安了些。可当初他是以去布特哈在达斡尔、雅库特、鄂伦春三族中招募勇士为大清作战的名义离开的齐齐哈尔,宁古塔昂邦章京巴海可是个狠人,若完不成募兵的差使,恐怕人头难保!索伦各部生活困苦,一没银子二无粮饷的,如何募兵?心焦之下,只得找副总管扎木苏、倍勒尔,副都统孟额德商议。
    “总管无需担忧,虽然大帅没拨给咱们多少钱粮,可布特哈的索伦蛮子早被咱们收拾服帖了,不过是征用些人丁而已,命每个扎兰、阿巴出二百人,可得兵丁一千六百,便算是完成了差使”,副都统孟额德一向瞧不起索伦人,主张强行征兵。“不可,索伦人野性难驯,如果不给钱粮便强征兵员,恐怕会激起民变”,副总管扎木苏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误了差使,大帅的刀可是不认人的!”孟额德气哼哼地问。
    “达斡尔、雅库特、鄂伦春三部今年的贡貂不是还未交嘛,依我看,便以兵员抵扣贡貂,这样各部的佐领也不会说什么”,扎木苏建议。
    “嗯,这主意好,便让每个扎兰、阿巴出二百兵员代替贡貂”,洪吉点头应允。
    “总管,我军连续失利,嫩科尔沁诸部已经降卫,我担心人心会不稳啊!”副总管倍勒尔说出了心中担忧。
    “怎么?你听到什么风声了?”洪吉吃了一惊。
    “那倒没有,只是前些日子伪汗将在萨尔浒俘虏的一批索伦士兵释放回来,达斡尔、雅库特、鄂伦春三部皆有,搞得流言四起”。
    “嗯,看来募兵之事宜早不宜迟。趁着人心未散,赶紧将索伦各部的勇士编练成军,带走他们的青壮,留下的老人和孩子即便有反心,也成不了事。传我的军令,各扎兰、阿巴的佐领们立即来总管衙门议事”,洪吉迅速做出决定。
    ——
    “都准备好了吗?”肯哲乌勒平静地问昂噶察、乌木布勒岱。
    “兄长,都博浅、莫日登、讷莫尔三个扎兰的勇士已经集结完毕,共八百人。咱们带二百人去总管衙门,其他六百人隐藏于总管衙门附近的民房内,收到信号便会往衙门里冲”,昂噶察大吼。
    “嗯,洪吉那人素来多疑,肯定会让勇士们解下兵刃进总管衙门。告诉咱们的儿郎带两把刀,腰刀佩在外,猎刀贴身藏。如果卫士要求交出兵刃,便将腰刀卸下,带猎刀进去”,肯哲乌勒淡淡地吩咐。
    “您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昂噶察大吼。
    “兄长,要不要和雅库特、鄂伦春的佐领们通个气?”乌木布勒岱问。
    “不用,人多容易泄密。到时候雅库特人和鄂伦春人愿意与咱们一同行事便罢,若不愿意,一并除了”,肯哲乌勒的老眼冒出凶光,依如当年那个在结雅河畔狩猎的青年。一晃二十多年了,崇德五年、八年的那两场屠杀,哪家哪户没死人?他清楚地记得小弟中箭后死在自己怀中的情景,老父亲不得不率着族人跪在地上请求清军饶恕,然后又一个接一个被八旗兵用刀枪逼着离开世代居住的结雅河迁往嫩江上游,一路上不断有族人死去,达斡尔人的哭声震天动地……呃~有些帐是时候该算一算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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