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开始进攻了!”
    “快快快,弓弩手准备!”
    “投石、蒺藜准备!”
    “敢后退者,乱军者,尽斩不赦!全族株连!”
    陈县城头,尖厉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在城头军法吏的呵斥以及兵刃威慑下,各部守卒站在位置上,操着各种守城器械,紧张的望向城外。
    鼓声隆隆。
    这是起义军从各县府库缴获的战鼓。
    因为士卒来源驳杂,也没有时间进行训练整顿,义军士卒并不能达到踩着鼓点结阵进攻的境界。
    真实情况是上面军吏一声喊,下边士兵哗啦一声全涌上去。
    不过影响不大,因为他们人数够多,激昂的战鼓声能刺激义军士卒热血澎湃,增强攻城的斗志。
    当然,吴广和陈胜开出的悬赏也很能打动人心。
    先登破城者,各有十镒金的赏赐。
    一镒金约一万多钱,十镒金便是十万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为了这十万钱,不知有多少人双眼发红,直勾勾盯着城墙,想象着自己英勇无敌,得到赏赐后的美好生活。
    故而攻城命令下达时,葛婴麾下的第一批两千人呼喊着向前方的大城发动了攻击。
    陈胜、吴广、武臣等人站在后方新筑的指挥高台上,眺望远处战况。
    “第一步,突破护城河。”
    吴广低语着。
    陈县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不仅曾为楚国都城,当年秦国灭楚,此城更是楚人拼死抵抗秦军南下的前线堡垒。
    为了增强城池的防御力,楚人在城外挖沟渠,引鸿沟水灌入,形成一条宽阔的护城河。
    这是挡在起义军面前的第一道障碍。
    “军中匠人连夜打造了十多具壕桥,跨过护城河并无困难。”
    陈胜面露轻松。
    他们从蕲县西进,一路除了攻城略地,征召兵卒外,还收拢了不少匠人,就是为了攻城做准备,如今攻打陈县正好派上用场。
    在义军最前方,是十多具横板木桥。
    桥身笔直,后面装了两个木轮,再往后则是供士卒推动前进的木柄。为了防止前方的箭矢攻击,保护后面推动壕桥的士兵,木柄上特意有竖起的木墙作为掩体。
    鼓声擂动中,壕桥迎着城头射下的箭矢,被义军士卒推到了护城河前。
    前面长长的桥身跨过护城河,搭在了对面岸上。
    十多具壕桥先后完成使命,成为了连接义军与陈县城池的通道。
    “过河!”
    “二三子,给乃公冲过河!”
    前锋大将葛婴高声大呼。
    “过河!”
    士卒们跟着呼喊,将壕桥上用来挡箭的木墙一拆,后方士卒便涌了上去。
    这一关头,恰好城墙上一轮箭雨射下。
    许多人痛呼着摔在地上,还有运气不好者跌落到护城河里,挣扎惨叫。
    后方更多的义军士卒顺着这十多座壕桥跨过了护城河,举着简陋的竹木高梯向城墙冲去。
    高耸厚实的墙垣下有插满尖刺的沟渠,上面的守城士卒还会往下抛洒铁蒺藜,作为阻挡义军前进的障碍。
    每往前一段距离,都有义军战士尖叫呼痛。
    而当他们好不容易迎着箭雨将竹木高梯架在城墙上,开始往上攀爬的时候,上面的守卒也没有坐以待毙,往下投掷着石块。
    有不少士卒被迎头击中,头晕脑胀,当场从梯上摔下去。还有倒霉者刚好落到下方竖立的木刺上,来了个穿胸而过。
    剩下的义军士卒顶着石击、蒺藜等物爬到中上段时,上面的守卒见到距离够了,便往下挥动连梃、长斧等守城器械。
    “秦狗,等乃公爬上去,定要戳烂你们的……呜……”
    有怒骂的士卒被上面甩动的连梃打中,闷哼一声,滚落下去。
    还有城墙上不时挥动的长斧,每一次的挥击都会给攻城的士卒造成巨大杀伤。
    当终于有义军战士在勇气与运气的加持下,爬到城墙上时,他面对的是数量众多的守卒围攻。
    这一刻,陈县城头血肉横飞,惨叫嚎呼之声与鼓声混合交错,不绝于耳。
    “这才是战争啊。”
    吴广身处后方高台,遥望攻城之景,面色肃然紧绷。
    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们看不清近况,但隔着老远也能望见一个個黑影从木梯和城墙上滚落。
    每一个掉落下去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眼前的攻城战之惨烈,远不是他们之前轻松拿下的县城可比。
    此战过后的义军伤亡,吴广已经可以想象。
    靠蚁附战术拿下眼前的城池,那付出的代价必然很大。
    不仅是吴广。
    陈胜、武臣、邓宗等人皆是面色微白。
    说是义军将领,其实大家都没打过几场硬仗,这般场景也是第一次见到,心头难免不适。
    “怪不得当初秦军在此城鏖战许久,这陈县果真难攻。我军想要速取此城,还是得依靠城中楚人呼应,方能成功啊。”
    陈胜沉声开口。
    武臣强笑道:“将军放心,陈县虽然难攻,但也只有前几日。只要吾等攻势迅猛,使得城中秦人尽数来守城,张耳、陈馀两位侠士便可抓住机会振臂一呼,鼓动城中豪杰为吾等夺城开门。”
    “嗯,我军正需要这些城中帮手。”
    陈胜说着,目光却落到一旁的吴广身上。
    吴广所言的事情惊人,但并没有完全把握,所以陈胜没有将事情公布出来。
    但他已将破城的希望放到了吴广的身上。
    吴广轻轻点了点头,以安陈胜之心。
    他侧首遥望,再度看向远方正在激烈争夺中的雄伟城池。
    ……
    城楼上,郡司马舒勋正注视着不远处的惨烈战斗。
    “叛军虽然能造出壕桥,但缺乏真正的军匠。云梯、楼车、飞石等复杂的攻城器具他们造不出来,只能靠着牺牲人命来攻。吾等想要守住此城,等待郡守来支援,看来并不算难啊。”说话的是前来督战的尹忠。
    相比前几日的忧心忡忡,这位郡丞今日反倒显得乐观起来。
    靠着高大的城墙和完备的守城器械,他们守城的伤亡是远低于攻城方的。
    舒勋笑了笑。
    尹忠只看到了守城方占据的各种优势。
    但没有看到那些守城的楚人士卒眼中皆有怨恨。
    要不是被军吏逼迫,并以家人来威胁,真正愿意来守城的又有几人呢?
    而且这两日,随着陈胜、吴广大军兵临城下,城中的楚人越发不安稳起来,私下勾连者甚众。
    相比于尹忠,舒勋对此看得很清楚。
    “城破在内,而非外。”
    ……
    城中一处华丽庄严的大宅中。
    有兄妹两人立于院中,望着远处战鼓擂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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