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住了?”
    “这栋楼……诶?”
    “是谁来了?”
    “咒力波动?是术式?”
    发现摩天大楼倾倒被暂停的瞬间, 咒术师们既惊讶又茫然。
    如果它完全倒下,砸向附近的民房,造成伤亡不可估量, 牵连者众多, 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既然无力对抗颓势, 只能竭尽全力挽救损失。
    然而,声势浩大的灾难, 天崩地裂的坍塌,就这么停止了。
    重力异能的红光笼罩整个楼身,断裂的结构、错位的钢材,被缓缓推回原位。
    惊异不定的幸存者们一阵恍惚,呆若木鸡之后, 一声不知谁说的‘快跑!’唤回大家的神志,身外之物全部撇下, 昂贵的财物在生命之前不值一提。
    他们冲向楼梯口, 也有脑袋发昏的跑到了电梯间, 被同伴拖拽回来, 狭窄的楼梯间挤满脚步声,幸而已经过了正常下班时间,留在大楼内加班的倒霉社畜并不多。
    “该死的我要辞职!挣点破钱谁想把命搭上!”
    “什么情况啊外面?地震停了吗?”
    “不是地震, 你们看外面!”
    “那是……那是人吗?悬浮在半空的人?”
    “魔、魔法?!”
    “是他用魔法把这栋楼停住了?救世主吗这是……?!”
    “……”
    一边脚下生风的跑路, 一边不忘抬头吃瓜, 惊叹着一路狂奔。
    摩天大楼的响动与异状自然惊动了附近居民,邻里奔走相告, 一双双眼睛如同关闭后又一盏盏亮起的灯,聚光灯的中心凝聚在中央的庞然大物——以及半空之中, 十分渺小的黑色身影。
    咒术师们也在不断猜疑。
    “……会是谁?五条悟?”
    “不是,没见过的术式类型。”
    “好强……这也太可怕了,莫非是诅咒师么?”
    “诅咒师不可能护楼吧?”
    “全方面的可怕啊……”
    如此私语着,对咒力的主人充满了忌惮与好奇。
    百米高空中,中原千礼在护着他的有力臂膀中,缓缓仰起脑袋。
    他呆住了,眼皮轻颤。
    两双相似的蓝眸对视,瞳眸中仿佛有日升月落,风在喧嚣,时间无声。
    “怎么。”中原中也说,“不认识了?”
    中原千礼还在发愣,又听他说:“这才离家几天,连我都忘了,嗯?——是笨蛋吗,小千?……”
    尾音轻轻上挑,还没来得及说更多,中原千礼张开嘴,无需任何准备,眼泪开始冒——
    “呜哇——”
    超级大声、超没出息地大哭。
    “呜呜呜呜呜呜爸爸……呜呜呜呜呜呜……啾啾……呜呜呜呜呜……啾啾……”
    “呜呜呜呃呃呃呜呜呜……呜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呀……呜呜呜……怎么才来呀……”
    不断冒出的眼泪迅速淋湿了一张脸,像下一场大雨,由于降水过于丰沛,巴掌大的小脸根本蓄不住,滴答地流淌到中原中也的衣领上。
    “我想你很久了……呜呜呜……啾啾…呜呜……你去哪里了呀……呜呜呜……你不理我……”
    中原千礼抱着他的脖子,一通颠三倒四的指责,哭得稀里哗啦,好像离家出走和找人的角色颠倒了过来,他才是到处找人的那一个。
    中原中也为他的倒打一耙哭笑不得。
    托着他的膝弯,另一只手拍着小孩的背,生怕他把自己哭岔气,嘴上还得好声好气地哄。
    “没去哪,就在家里等你。”
    “怎么还哭呢,小千?”
    “没有不理你。不会不理你。”
    “好,我来晚了,不哭了啊。”
    他一说话,中原千礼哭得更大声。
    “呜呜呜哇——呜呜呜呜呜……”
    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
    中原中也颇为无奈,余光投向倾倒的尖顶写字楼,隔着玻璃幕墙,与几个惊恐的普通人对上视线。
    不清楚是这楼是怎么回事,秉着随手救人的心态,他操控着重力,将移位的楼层缓缓推回原处,举手之劳,没费多少功夫,他注意到底层的承重问题。
    他问:“这是怎么……”
    中原千礼:“呜呜呜呜呜呜——”
    中原千礼小朋友,一边委屈呜呜,一边沸腾地掉眼泪,开水壶一样。
    “……”中原中也拿出手帕,把小孩的脸擦了一遍,摁着鼻子叫他擤鼻涕,擦了一轮也没用,唯一一块手帕还脏了,他问,“还准备哭多久,要不要帮你计时?”
    中原千礼有点不好意思,努力止住,然而眼泪就像打嗝一样,是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就算想保持平静也还是忍不住抽抽嗒嗒的,控制着控制着,结果开始打嗝。
    “呜……不哭了……嗝儿……不计时……嗝儿……”
    “真不哭了?”
    “嗯……嗝儿。”
    确定他差不多平静了,中原中也抱着他,降落至楼顶天台。
    他松开钩索金属爪,特殊材质的记忆金属绳瞬间将它抽回枪口,归位时发出‘嗒’的一声,惊扰走神的少年太宰治。
    虽然回了神,但他的神情仍然一片空白。
    中原中也打量着他风烟俱净的脸,尽管得了那封手写信,也有青年太宰的告知,预先做过心理准备,在乍见对方的瞬间,他心中依旧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笑了下,像很轻的叹息,水纹般散在空气里。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他说。
    “……什么嘛。”太宰治不满地嘀咕,“这种追悼一样的语气,未来的我是顺利死了吗?”
    非把‘怀念’说成‘追悼’,诅咒自己毫不含糊,绝对是那条死青花鱼本人无疑了。
    “你嘴里就没一句好话。”中原中也说。
    太宰治:“果然是死了吧。”
    中原中也:“你不是见过么。”
    “……”太宰治瞬间明白他是来自哪个时空的中也,想到那位油腻中年人,一阵恶寒,诚恳点评,“他的话,还不如死了。”
    中原中也没有接话,因为一颗小海胆滚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差点好心办坏事的伏黑惠很是紧张,打量着中原千礼,看见他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
    接着,伏黑惠注意到,面前这个大橘子和之前的那位存在微妙差别,好像更内敛了,像橘子酒。他一愣神,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伏黑惠。”
    “咩咩!”中原千礼说,“啾啾,他是我的好朋友。”
    “交到朋友了啊?”中原中也略一颔首,问,“那么,那边的呢?”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禅院直哉:“……”
    他看到这个发色,浑身都在隐隐作痛,尤其是肋骨,不久前挨打的痛苦突然袭击了他。
    多年找打不死的本能告诉禅院直哉,这个人比先前暴揍他的那位更恐怖,对方能稳住这栋摩天大楼,八成也能轻松将它拔起来,有些过于吓人了。想活命,还是不要多嘴的好,最好现在就跑。
    禅院直哉汗流浃背,认怂:
    “我……我有点事……”
    然而,中原千礼说:“他欺负我们!他刚刚想把咩咩从楼顶扔下去!”
    中原中也:“哦?”
    禅院直哉:“…………”
    救——命——
    下一秒,熟悉的失重感,一阵天旋地转,被提到天台边缘的,变成了禅院直哉。
    不给他半点准备时间,中原中也随手一抛,问:“这样扔?”
    禅院直哉像件垃圾一样,被他丢了出去,瞬间自60层高空坠落。
    一声惊恐的惨叫刺破云霄:“啊啊啊啊啊!!!!”
    中原千礼:“……”
    伏黑惠:“……”
    两个小孩目瞪口呆。
    中原千礼确实有意让禅院直哉受到教训,但爸爸过于干脆利落的扔垃圾动作,随性且凶残的程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中原中也一眼看穿小孩七上八下的想法,勾了勾唇角,安慰道:“他死不了。”
    中原千礼:“喔……”
    蹲在一边的太宰治开口:“高空丢垃圾,中也半点都没有公德心。”
    中原中也:“是啊,怎么了。”
    “你素质好差。”太宰治打量着他,阴阳怪气道,“小矮人真是各方面的逆生长。”
    太宰治评价别人素质差,喜剧程度非同一般,23岁的中原中也已经不会因为被攻击身高轻易炸毛了,他只觉得好笑。
    他刚想开口,但中原千礼忽然在他耳边说:“你不要跟他讲话。”
    中原中也:“怎么了。”
    小孩子的观念很简单,不想让最喜欢的爸爸跟讨厌的黑色太宰治一起玩。
    可中原千礼又想不出一个很好的理由,说出来就显得他在孤立太宰,而老师说拉帮结派孤立别人是霸凌行为,这样不对。他想告太宰治的状,转念一想,万一太宰也像禅院直哉一样被丢下去,好像又有点可怜。
    他默默收紧了环着中原中也脖子的手臂,绞尽脑汁想理由,说:“因为,因因因为……他他他……”
    “行了,别编了。”中原中也莞尔,“现在要去做什么?下楼么?”
    中原千礼:“要去找米格尔,盘星教。”
    那还是得先下楼,他抱着小孩,脚步稳而轻快地下台阶,朝着下一层的电梯方向走去。
    “盘星教,那是什么?”
    “是诅咒师,米格尔是盘星教的成员,我要他的咒具。”
    “那个米格尔在哪里?”
    “不知道……不过,我的手表被夏油杰拿走了。他们是一起的。我要手表。”
    “行,那先去找这个夏什么的?”
    “对的。”
    “他抢你手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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