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孟夏,外人
    政和四年,孟夏,癸丑,太阳努力散发着光芒,无云的晴空,万里如洗。
    江水畔,翻滚的水浪涌动着,轻轻拍在岸边发出哗哗的声响,有的未及到岸边就撞上空无一人的扁舟,引起一阵摇晃,却因缆绳系在简易的码头上,始终不能脱离此处,码头再往后是打扫干净的院子,有着两间有些破旧的木屋。
    步履匆匆的郎中被张顺引领着走入屋内,呆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方才抹着额头的汗水走出来:“病人伤的厉害,也亏着他体格健壮异于常人,不然已是……”
    看着面色不善的张家兄弟,这口没遮拦的郎中将话咽了下去,想了下,拿出纸笔,就在外面写了个方子:“这是补血养气的方子,待病人醒转后用。”
    张顺皱着眉头看看屋里:“那他何时能醒?”
    “不好说。”郎中面色不变,抬手一摸胡须,看了眼屋内轻声道:“我已经给他上了刀伤药,腐肉也剔除,何时能醒……要看他造化了。”
    “看造化?这不就是让他自己扛过来,似此要你何用?”
    张横闻言眉毛一拧,三角眼瞪起,忍不住上前一步,那郎中看他面相凶恶,忍不住后退一步。
    一旁张顺连忙上前拦住自家兄长,生怕他性子起来一拳下去让这郎中躺上十天半个月的,都吃五谷杂粮的,谁还没个身体不适的时候,把事情闹僵那之后谁还敢来?
    当下一拱手,认真道:“还请恁帮手则个。”
    “非是不帮……”郎中脸上闪过一抹难色,接着叹口气道:“罢了,我再开些固本培元的方子,你等若是能弄到人参,就给他弄些参汤。”
    唠唠叨叨间,这郎中又写了个方子给他二人,这才告辞离去。
    张家哥俩这才松口气,迈步走入房中,刺鼻的药味儿瞬间充斥鼻端,里屋中,李俊红润的面皮已是苍白一片,浑身包着白布,正躺在床上,一旁坐着的巧娘背对着门口,看动作似是在抹眼泪,自家老娘则是搂着这渔家女不时安慰两句。
    听到声响,那边似乎是赶紧抹了两把脸,站起回身看来,脸上果然有些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只是此时好似没事人一般看着张家兄弟俩,陡然下跪道:“多谢二位英雄相助,不然当家的可能……”
    “别别别,快起来。”张顺想去扶,又不敢碰她,直急的抓耳挠腮,只得求助的看了眼老娘,老妇人也是懂儿子的,上前一步将巧娘拉起:“闺女,起来,莫要言谢,都是相熟的人,哪可能见死不救。”
    张横在家中有些不耐,看着几人道:“你等在这等着,俺去找李老大,让他来接俊哥儿。”
    “李老大是……”巧娘皱了下眉头,看向说话的张家大郎。
    “俊哥儿的叔叔,也是浔阳江上一等一的好汉。”
    巧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头看了眼船上紧闭双眼的男人,舒了口气,罢了,管伱姓什么,做什么,我只认你这人就是。
    ……
    甲寅,接回李俊的李福勃然大怒,揭阳地面上几个心有不服的地方豪杰说了两句闲话传入李福耳中,有火没地方撒的闹海龙驹当即带着朱小八与童威童猛将人给端掉。
    丙戌,在小孤山休整三日的包道乙与郑彪带人下山,靠着马雄哥哥在官府的势力,声称有女信徒被镇中恶霸强占,之后在马雄哥俩配合下打入进去,轻松将附近几个村镇压服,随后摩尼教的教义开始传播。
    戊子、己丑两日,马雄兄弟掩护下,邓彪领着教兵进入揭阳镇地面,打伤穆春,同穆弘火并日久不分胜负,随后带人退去,穆弘家中佃户也是损伤不少,气的这没遮拦整日红着眼睛背着朴刀在镇中巡视,打伤无辜百姓数人。
    庚寅,一直守在浔阳江畔的李福同朱小八与前来传教摩尼教的信徒产生冲突,双方接触中折损了些人手,带队的郑彪、张魁二人敌不过李福,只得退走另作打算。年迈的闹海龙驹已是猜知最近事端都是张魁引来的外人所为,心中登时气愤至极。
    辛卯,梁山船队正式进入浔阳江,杜立三带着斥候下了舰船。
    ……
    孟夏的时节已是能感受到一丝炎热,天光照在人身上,多少有些闷热,浔阳江畔,穿着粗布短衫的渔夫没去江中打渔,一个个拎着鱼叉、朴刀在四处巡视,行走间,尽是红着眼睛,看到不熟悉的人就猛盯着瞧看,直到人不自在的低头走开方才罢休。
    密林中,树荫遮住阳光,只在地上投下铜钱大小的光影,一群穿着朴素的汉子围坐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这地方怎生这个鬼样子……”
    “入娘的,还打听情况,老子一迈腿脚,四五个打渔的拎着刀看过来,那表情,恨不得上来砍上一刀。”
    “俺也是一样,娘的,刚问一句话就被呵斥滚出村子,老子还没这般憋屈过。”
    “柴家还想走这里的盐线,都魔怔了吧?”
    嘟嘟囔囔的话语传入杜立三的耳朵,这汉子看了看麾下人脸上的表情皱起眉头:“莫要说了,无论发生甚事,咱们也都应该问个清楚,不然山寨养你我何用?”
    “可是统领,这地儿委实邪门儿,不是弟兄们不想做事,是这地方排外,没法做啊。”
    有人叫屈一声,引起旁边众人的共鸣,纷纷点着头附和。
    “好了,闭嘴!”杜立三竖起手,身旁的众人顿时收了声,看着这小眼睛的统领。
    “情况俺知道了。”巡视一眼,捏着下巴缓缓揉搓的悍匪轻哼一声:“尽管如此难道我等要现在回去,告知首领俺们被一群渔民呵斥滚蛋,什么也没打听出来,恁老自己去探听探听,说不定有所得?”
    手下斥候面面相觑,随即疯狂摇头,要真是这般,不用寨主发话,这精悍的统领就要动手杀人,然后再杀了自己谢罪。
    “去查查,此处如此排外定非寻常。”用手撑着地,杜立三站了起来:“此处打听不到,就去他处。”看了眼天上太阳的位置:“此时未到午时,酉时前都回来此处,散!”
    声音出口,一群面貌普通的汉子随即站起身,走出林子,顺着道路急急忙忙跑了开去,杜立三则是拧着眉头站在道上,打量一番,随后走了开去。
    他也是脚程快,不过未时正,远远看见一个去处,思忖一番,走入城门,只见此处人烟密集,井市上人来人往,只是一个个面带忧色,时不时四处打量一番,脚步也是急匆匆的。
    这又是个甚么鬼情况?
    杜立三心中嘀咕一句,伸手拉了下衣服,看了一眼,见着不远处一个茶棚,感觉行了这般多距离有些口渴,随即走了过去,当即有茶博士迎了上来:“客人,对不住,小店满了,请去别处。”
    杜立三瞪大了眼,一指只坐了一半的位子:“你这厮莫不是眼瞎,这般多空位置你和俺说满了。”一把揪住茶博士领子:“可是瞧不起俺?”伸手掏出一块碎银子举在他眼前:“俺有钱!又不白吃你的!”
    茶博士奋力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得无奈道:“非是小人不做恁生意,实在是被大郎吩咐了,不敢接待生人。”
    杜立三小眼一眯,更是看不见眼睛,口中道:“有人吩咐?什么意思?”
    “这……恁快走吧,小店惹不起人,实在不能招待恁。”茶博士只是摇头。
    低头寻思一瞬,杜立三放开那茶博士衣襟,看看有人注意他们,将人朝旁一扯,用身体挡着视线:“俺也可以离开这里,只是你要告诉俺怎生回事,不然俺这一肚子气也没地儿撒。”
    看着对面想说什么,将这人手拉过来,将碎银子摁在人手心,口中道:“你若是能说,这就是你的。”
    茶博士陡然一握拳,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已没人注意这边,几个喝茶的客人见没打起来,也都转过脸去自顾自的说话,随即放下心,轻声道:“恁是不知,前些日子这里来了些外人和镇上穆家大郎小郎发生争执,小郎吃外人打伤了,因是大郎吩咐这里的店家,不许卖给外人东西,他脾气暴躁,动辄打伤人,俺们如何敢违抗?”
    外人?
    杜立三眼神一亮,装着不经意的问:“就没人治的了他?衙门不管?”
    茶博士此时也有几分找人诉苦的感觉,摇头叹气:“如何治他?打,打不过。骂,被他打一顿。去衙门出首,衙门口只将人唤去,随后就放出来,还是被他打一顿,唉!”
    “那……”杜立三看着他问:“那些外人是何人?怎生与他冲突了?”
    这茶博士闻言更是兴奋,先是看看他人,凑近了道:“俺和恁说,这事儿恁问他人不知,俺却是个知道内情的……”
    又抬头看眼四周:“前些时日来了些外地的信众,在这揭阳附近宣扬教义,只是他等声称信徒被人强占,打死好些个恶霸,随后在这里开设道场宣扬教义,俺本家一个表叔还入了教哩。”
    杜立三心中有所猜测,直接道:“之后他们想扩大信众,就来镇中发展与那什么大郎发生冲突?”
    “可不是怎地?”茶博士一拍大腿,有些激动的道:“若不是如此,俺这里往日也坐的满人,可恁看看,这喝茶的点儿,却只做满一半……唉,啥时候是个头。”
    杜立三却没心思听这人诉苦,眼神若有所思:“那江畔那些渔村是否也和这些传教的发生冲突了?”
    茶博士猛的点头,压低的嗓音带着些许激动:“不光如此,俺听说死了好些人,哎呦!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尸体都堆成山了。”
    “哦……”杜立三直起腰,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声音,想了下又问:“哎,博士,你这般消息灵通,可曾听闻一个叫李福的人?”
    “李福?可是李老大?恁找他做甚?”茶博士的眼神有些好奇。
    杜立三想了想,没敢直言:“俺也不知是不是李老大,只是俺东家说有个生意要和他谈,哦,之前听闻他有个诨号,叫什么什么……”挠了下头:“大海龙驹?”
    “闹海龙驹。”茶博士开口纠正,随即打量一番杜立三:“你这伙计出来谈生意还记不清事儿,怎能成事?”
    杜立三笑笑:“东家照顾俺。”
    “命好!”茶博士拍拍他肩膀,然后摇头:“可惜,李老大那般人物不是俺这种人能接触的,只听闻他住在江畔,揭阳岭上也有产业和宅院,其余就不知了。”
    这斥候统领装模作样叹口气,随即拱手谢过,转身抬腿就要走。
    陡然间听到一声喊:“大郎出来了。”
    瞬时市集上一阵慌乱,杜立三闻言眼珠一转,看着街边巷道处,赶忙走了过去,将身子贴在墙上,只露头朝外张望。
    就见一面庞白皙,身材魁梧的青年拎着一根哨棒龙行虎步的走在街上,身后跟着十几个庄客也是拎着棍提着棒,看着有人挡道,当即一脚踢倒在地,有胆小的商贩赶忙将摊子一卷,拎着包裹朝一旁就跑,整个市集不到一炷香时间跑了个干净,只留下几只凑不成对儿的鞋在街面上。
    好生霸道……
    杜立三摸摸下巴,他家首领出去时都不曾如此,这人只一露面,瞬间净了街,怪不得适才那茶博士如此惧怕此人。
    再打量一眼,他也不欲出去逞强,将身子退入暗处,随后转身匆匆走去。
    ……
    浔阳江畔,一处渔村。
    朱小八健壮的身影从村中走过,附近几个看到的大汉纷纷抬手向他打声招呼,这人也是挥手回应一下,脚步不停,走入一间宽敞的木屋。
    “师父,俺们在别村的人过来报知,说是有外人在村外探头探脑的,指不定又是张魁那厮。”
    李福皱着眉头,冲着自己徒弟示意一下,指指里屋,随后背着手朝外走去,朱小八连忙跟上。
    前面的老者在院中站定:“俊哥儿还没醒来,莫要吵到他。”
    朱小八担心的朝里看了一眼:“这……俊哥儿没事吧?”
    “还好,有人参吊着。”李福摇摇头,随即看过去,眼睛眯了起来:“你说……外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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