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逐渐变的昏暗,随后黑夜在申时前降临下来,完颜宗敏的府邸里点起灯,前厅中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在相扑,一个男孩正鼓着掌在那里笑着,不时叫上两声好。
    出了前厅的院落中,穿着厚实的完颜宗敏一把抓着自己的异母兄长:“你怎地把他带来了?他呢呢怎会允许你带人出来?”
    “那女人不在。”完颜宗隽摇摇头,看眼前厅,神情有些疲累:“这崽子恁地难带,俺今日先带他回去,挑了俺一只顶好的海东青,又拿了一把好刀,接着出去四处游玩到现在。”,叹口气:“今天縻费甚多……俺都有些心疼了。”
    “兄长你这也是自找的。”面上神情复杂的说了一嘴,完颜宗敏看着前厅方向:“先不说这个了,一会儿他闹起来要回家怎办?总不能真将他扣在这里。”
    “如何不能?”年长的男子快速说着:“今晚兀术那边的人不是过来?麻翻后,先交给他们。”
    “……是辽阳府那边。”完颜宗敏捏了捏额角:“况且俺也没有麻药。”
    “都一样。”完颜宗隽说了一句,从腰间掏出一个白纸包:“想到你可能没有,俺给你准备好了。”
    “……多谢兄长。”
    兄弟俩快速说了一通,然后齐齐住了嘴,完颜宗敏将纸包握在手中,转向前厅看一眼,那边的男孩还在笑着叫好,随即转身向着那边走去,有人端来炙肉,这兀术的同母弟将药涂在手心接过烤肉,冲着那边的男孩叫了声:“弹子,过来,有烤肉。”
    “好!”
    矮小的身影快速跑来。
    ……
    黑暗、吵闹。
    时迁捏捏鼻梁,从床上坐起,掏出火折子点燃烛火,昏黄的火光照亮他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匆匆用凉水摸了把脸,穿上衣服出了房门。
    三短两长的顺序敲了敲杜立三的房门,时迁推开门走了进去,饭菜的香气瞬间扑鼻而来,只是这偷儿鼻子好使,隐隐间闻着一股怪味儿。
    “酉时正,你这偷儿醒的还真准时。”
    屋中除了杜立三还有三个汉子在,有人掏出一个水囊扔过去:“刚起来漱漱口,清醒清醒。”
    看了眼水囊,时迁给他扔了回去,笑骂道:“你个酒鬼,谁刚睡醒就吃酒清醒的,怕不是立时又躺回被窝里去,老子才不上你当。”
    “那是你没酒量。”
    笑声中时迁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桌边坐下,杜立三刚准备开口,就见这鼓上蚤鼻子使劲的吸了吸,然后一把捂住:“入娘的,你们谁拉裤裆里,怎地这个味儿!”
    “味道这般大吗?”
    “该死,俺就说换身衣服。”
    杜立三下意识屏住呼吸,往旁边一闪:“别动了!入娘的,时迁不说还好,一说这味道越发大了。”
    笑闹了几声,杜立三看着时迁道:“事情有些变化,黄龙府不知怎地加强了警戒,咱们出城的方式变了。”
    时迁跳上椅子半蹲着,用筷子夹了一块白肉,蘸着调料放入口中嚼着:“怎么出城,恁说,晚上我去找完颜家那俩说道说道。”
    房间中有窃窃私语声响起,不多时传来一声:“恁地恶心?!”
    大笑声在屋中爆出。
    不久,有白色的身影跳上积雪覆盖的房顶。
    ……
    灯火如豆,仍是昨日的房间,完颜宗敏、完颜宗隽两兄弟对面而坐,神情微微有些焦急,身旁则是昏睡不醒的男孩。
    “怎地还不来?”
    “刚至酉时,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恁地慢。”焦躁的年长者站起,背着手踱着步,脑后的两条小辫不时飞到空中:“不知道这等密谋之事要快吗?”
    “昨日那送信人是亥时末来的,许是今天也一样。”完颜宗敏抖着腿,紧皱的眉头不比兄长松快,却还是要安慰着他:“讹鲁观兄长,平静一些,事情没那般糟糕。”
    “不,不。”转着圈的走来走去,完颜宗隽摇头:“比你想的要遭,今日出门守门的士卒一听是俺,差点就砍了过来。别看俺这几日可以随意走动,那是因为完颜晟那亡八知道俺逃不了。”抬起手将右手拇指塞入口中咬着:“明日辰时……不,卯时前,卯时前俺必须离开,否则就只能进入军中等死。”
    完颜宗敏吸口气:“兄长说的是,只是你这般慌乱只是乱了自己的心,毕竟人还未到……”
    “谁说俺没到?”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哥俩一惊,本能的抽刀,继而反应过来,快速的奔跑出去,看着一身白衣的时迁站在跟前,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辽阳府的人这般高调的?
    时迁也不管两兄弟的对视为的什么,将手放在两人能看见的地方走过来,心脏有些打鼓,声音平缓的道:“二位,可否找个密室商议一下?”
    完颜宗隽、完颜宗敏哥俩对视一眼,将刀一收,让开条道:“请!”
    时迁大步走过两人中间,三人入屋而坐,有细语声在雾中回荡。
    ……
    完颜宗翰府。
    “你们怎么做事的?什么叫被完颜宗隽带走不敢拦?他一个失势之辈拦了又能怎样?”眉毛有些浓密的妇人站在屋中指着管事大骂:“怎地不立时前来找我,若是我儿有个甚事,你一家都要给他陪葬!”
    管事委屈的看女人一眼开口:“这……奴才派人去找了,只是没想到恁不在……”
    “什么不在!”妇人走过来,一脚将管事的踹倒在地,照着腰眼狠狠踢了两下:“我换地方了,你就不能打听着去找?当真是废物。”
    “奴才该死!”管事的满面痛苦的捂着腰,踉蹡的站起,女主人力气颇大,他这身子骨有些遭不住。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找!”妇人浓眉挤到一起,一双杏眼满是戾气:“完颜宗隽家没有,就给我挨家挨户的找过去!”
    “是。”
    脸上肿胀的管事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
    当啷——
    身后传来瓷器与地面碰撞的声响,让他打个哆嗦,又加快了些步伐。
    随后,府门大开,十数个仆役疯狂的跑了出来。
    ……
    “事情就是这般,我等暂时只能想到这个法子出城,二位可愿?”
    昏暗的灯火映照的时迁面容阴晴不定,只是对面的兄弟俩总觉得他嘴角往上翘,细细看去时又发现没有。
    对视而看,完颜家兄弟俩面色有些发青,嘴唇动了几下都没有声音发出,半晌——
    嘭——
    时迁身子一抖:“二位若不愿,俺也能理解,只是……”
    “干了!”完颜宗隽身子陡然站起,打断他的话。
    “……啊?”时迁张大嘴,看着他站起。
    他还想多说两句来着。
    “与命相比,这算什么……”攥起拳头,低头看去矮小的鼓上蚤:“只是俺要求今日就走,明日一早出城。”
    “兄长……”
    真是条汉子!
    时迁在心里挑起大拇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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