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甲胄在起伏中发出金属的刮蹭,战马喷出热烘烘的鼻息,前方的骑士齐齐将马槊放平,马蹄翻飞中,披在战马身上的甲叶哗哗作响,马背上的铁甲骑士微微躬身,如同巨浪一般向着前方汹涌卷去。
    姚刚冲锋在前,扶了下遮脸的铁面,双瞳露出凶恶的眼神,手中比常人粗一圈的铁枪一挺:“破——”
    “阵——”
    后方五百甲骑同时大吼。
    前方怨军慌乱一团,郭药师早在甲骑露头之时就调转马头,他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山野村夫,这种武装到牙齿的骑兵他未曾亲眼看到过,然而却是听人说过,人马俱披甲,挡者睥睨,配上坚实的马槊,难以想象如果冲入以皮甲为主的人堆里会造成怎样的杀伤。
    他有些后悔离开辽东了。
    “杀——”
    郭药师奋力抽打着胯下战马,身旁亲兵亦是护持而去,战马撞开后方的人群拼命向着远处奔驰,他承认甲骑在战场却是杀伤力十足,然而耐力、速度亦是明显的缺憾,只要能稍稍快上一线……
    如此想着,郭药师回过头去看后方的战况,视野中,奔行的甲骑冲势已成,铁蹄如同联绵的旱雷翻滚蔓延过来,马上的身影在日光下闪烁着金属独有的光芒,战场双方无数目光看着这一幕,不少怨军的士卒眼中显出惊惧的神色。
    “啊啊啊啊啊——”
    临近甲骑的怨军自知没法逃走,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太阳穴青筋暴起,涨红了脸。
    下一瞬,铁蹄踩踏过地面,形成暴烈般的冲击。
    天光之下,大浪拍岸的巨响在战场上轰然炸开,刀锋、枪尖在人、马的铁甲上擦出火,长杆的兵刃喀嚓一声折断,高速冲刺而来的身影带着自身的重量撞击在盾牌上、人身上,前排的三十余匹甲骑硬生生撞入怨军阵列,碎裂的盾牌与人体一齐崩飞,破碎的骨骼撑不住肢体的形状,扭曲着摔在地上,有人的身体直接在马蹄下化为肉泥,破碎的内脏顺着身上的口子涌出。
    偶尔有战马失蹄摔倒在地,压着身下的敌军士兵一齐向前滑动,敌我双方的鲜血在重量下挤出身体,混成一团,倒下的战马翻腾着四条腿在地面挣扎,更多的怨军士兵在惊叫、后退,混乱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甲骑带来的窒息感让敌方的将士倒吸冷气,整个战场静了一瞬间,随后陡然爆发出巨大的呐喊,怨军的阵列被杀的一步步后退,这一刻,这边的辽军已经感觉不到希望了。
    号角声响在天空。
    縻貹麾下的骑兵绕行冲上,开始追着溃逃的怨军士兵开始了杀戮,名为张起的骑兵将领奋勇向前,不断杀戮着路上的辽军,驱赶着溃兵冲向更后方奚人的阵列。
    透阵而出的姚刚、郑怀两人身上满是猩红的鲜血,不知来自何人的肠子挂在枪头,用力甩飞,穿着厚甲的大汉举起铁枪:“战马转向,迫近奚人的阵列!”
    隆隆的马蹄声在减缓,战马剧烈喘息着在骑士的驾驭下缓步向前,黑压压的阵列再次前移。
    后方,韩世忠一摆钢槊打飞一个士兵,撇撇嘴看着几乎透阵而出的姚刚、郑怀,看看摧枯拉朽一般将敌军阵地撞碎的骑兵,嘴里嘀咕一句:“有甚了不起,洒家以后会组建一支更厉害的队伍出来。”
    一举手中钢槊:“先登营听令,分两部护住甲骑两侧!”
    同一时间,原本锋线上的赵立、董先一同下令向前掩护,红着眼睛的武牙校尉看眼自己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副将,顿时一甩长枪,带头向前奔跑,穿着黑甲的士卒在涌动,渐渐在钢铁的洪流外铸成一道道防线,眼神炽热的跟在轻骑的身后向着前方迈进。
    马蹄翻飞中,徐文砍伤几名士兵,一名怨军虞侯举着兵刃冲过来,他眼睛盯着逃跑的郭药师,抬手就是一刀将人砍翻。
    双腿一夹马腹,坐骑快速跑了起来,如同狩猎一般对着锁定的猎物发起冲锋,有挡路的怨军士兵想要阻拦,抬手就是一刀劈过去,将人从肩部砍成两半,摔倒在地。
    “渠帅,后面齐贼追上来了!”有亲卫回头之时看着徐文横冲直撞的杀过来,顿时大惊,连忙高声提醒。
    郭药师转头顾看,顿时眉头一皱,他作为怨军的统帅不仅是能为麾下带来胜利谋求利益,个人武勇在军中也甚是出众,只是他一向不喜亲临战阵,如今被逼的急了,顿时激出凶性,将手中兵刃一挂,当下拿出硬弓,搭上箭,反身吼了一声:“趴下!”
    后方亲卫反应也快,顿时将头身子往马上一趴,就觉头顶有气流搅动。
    后方徐文瞳孔一缩,连忙将刀举起遮面,就听“当、当——”两声响,手中大刀顿觉一沉,放下刀的一刻,视野里,那逃跑的辽军统帅手中弓箭再次拉满。
    嗖嗖——
    连珠两箭被徐文闪过,看下双方的距离,远方奚人的弓矢朝着他举了起来,只能恨恨一扯缰绳,放弃继续追袭的打算,回到自己所部轻骑中,发泄一般的带兵冲着正在前方溃逃的怨军步卒。
    恐慌在士兵中蔓延,甲仗旗帜沿途丢了一地。
    “甲骑……”
    接应的辽军阵中,萧干有些失意的呢喃一句,有些后悔不早出兵压上,然而转念想想齐军甲马的冲势又有些释然,那等形成冲击的巨物并非是人力所能阻挡。
    手中马鞭敲了两下战靴:“来人,速速去向耶律大帅汇报,齐军出动甲骑,怨军无备已是溃散,我军未曾有准备,亦要向后避其锋芒,请大帅速速做好防御。”
    有传令兵应了一声,迅速打马跑开,这四军太师看眼对面泛着金属光芒的骑兵在前行,啪的一声抽了下鞋子边缘,举起手:“传令……”
    顿了顿,耳听着嘶喊的声音在接近,终是不甘心的将手一放:“退!”
    仲夏初,齐、辽两国战于五州交界处,鏖战五个时辰,以怨军的溃败为始,辽人逐渐退后收缩阵线至徽州处,耶律得重一面巩固营地,一面派出信使向上京求援,却都俱石沉大海,无有音信。
    是役,辽八万大军出击徒劳无功,不少中、低层将官战死,尤以怨军折损甚多,郭药师三次上书要求补充兵源,却不知耶律得重手中也是无人可派,由是军中将官多有怨言,却被其压了下来。
    而东边的齐军,三万余步骑死守阵线亦是折损三成有余,横野校尉山士奇肋骨骨折,步军校尉鲁智深身披三创兀自奋战不休,文仲容副将阎光被琼妖纳延阵斩,赵立副将仲良为怨军骑兵赵鹤寿部所杀,其余将校亦是有不同程度受伤。
    上京的战场暂时归于平静,然而齐、辽双方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的几日耶律得重三出徽州,奚胜、卞祥、縻貹三人放弃最远的福州,将战线紧缩顺州至渭州一线,凭着麾下将士的血勇,死死将辽军挡在防线外围不得寸进。
    仲夏己卯。
    风从原野吹过,林野哗啦啦在晃动着,似是在欢迎从其中奔行而过的骑兵,沉闷的马蹄声惊起大片的飞鸟,卷起的尘土隔着三里地就能望见。竖起的王旗在黄昏之时进入野外的军营,有数道人影迎过来:“末将见过大王。”
    “免礼。”吕布拉停赤兔,一翻身下了战马,将缰绳扔给后方走过来的侍卫,笑了一下:“某在来的路上听说了,你等数战没让辽人占了便宜去,做的不错。”
    战马在后方陆续停下,数名面色疲倦,顶盔掼甲的将领下了马鞍,冲着那边的将领拱手,跟着走在其后。
    “伤亡还是有些大……”奚胜看眼跟上来的縻貹叹口气:“若不是最开始縻将军将陷阵营派过来,末将的防线怕是不保。”
    旁边的黑大个儿咧嘴一笑。
    “没输就是胜。”吕布迈步朝着中军大帐走着,朝后挥下手:“辽人之军是你等两倍有余,这都未能突破,某观其已是冢中枯骨……”,语气顿了一下,面上浮现笑容:“或许还有不如。”
    后方几个人相互看看,虽是没听懂为何,却都是笑了一下,战前纵使知道辽军没甚了不起,然而这一战前他等也没想着自己会在一侧占优,若不是兵力不够,他等或许会尝试着反攻过去。
    带有金线的战靴踏入营帐,吕布高大的身影走去帅位坐下,三三两两的将领走入帐内,分两侧坐下。
    上方,吕布指了下新降的将领:“那是贺重宝将军,此次在中京道立功不小,暂为平川将军,待战后再算战功。”
    贺重宝连忙站起抱拳:“贺重宝见过各位将军,贺某粗人一个,不会说话,还望海涵。”
    “贺将军过谦了。”縻貹哈哈大笑:“这里谁还不是粗人。”
    贺重宝笑了一下,感觉这些人没为难自己的意思,当下宽心坐下。
    吕布扫视一下下方,淡淡开口:“某在路上接着你等军情并不详细,从中京到上京所费时日不少,辽人可曾增兵?”
    下方縻貹三人对视一眼,卞祥一捋自己胡须:“回大王,并未收到有契丹人援军到来的消息。”,粗大的手指抓了抓头皮,有些迟疑开口:“……不过,辽人军中探子众多,末将等人派出的细作多有损伤,或许其消息被封锁住也不可知。”
    “既然不知……”吕布眯了下眼睛,轻声开口:“那就打他一下就知晓了。”,看看左右:“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让马军歇息一日,后日一早随某去攻打辽人。”
    众人神色一振,齐齐抱拳:“是。”
    奚胜放下手,迟疑一下:“大王,军中粮草有限,未知恁是想……”
    “不需担心。”吕布神色轻松的挥挥手:“中京那边阮小七、张顺联手将其军粮尽数夺了,如今正在运来的路上,不过河道曲折,来此还要费些时日。”
    几个将领面上顿时露出心安的样子,卞祥、縻貹张口想要说什么之际,萧海里忽的起身:“大王,莫要忘了让俺打先锋。”
    縻貹笑容一敛,跳起来大急:“你这老儿,我等一直被压的喘不过气,好容易大王来了想要求个先锋杀过去出出气,如何你一来就抢了俺们的位置。”
    “就是就是。”卞祥一拍大腿:“也该有个先来后到,俺们等这一战已是等得不耐烦。”
    萧海里也不甘示弱,一摸光头,瞪圆了眼:“俺这也是大王许的。”
    两人顿时看去吕布那边。
    “行了。”吕布看起来心情不错,挥下手:“先锋之事,是某在中京许给萧海里的,你二人就委屈一次。”
    “不好意思了二位。”萧海里听着嘿嘿一笑,冲着四周一拱手:“今次是俺老萧得着。”
    縻貹、卞祥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儿,扭过头去懒得看他小人得志的模样。
    吕布拍下手站起:“今日就这般,且先安排晚膳,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让军中的儿郎歇息一下了。”
    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一众将领有说有笑,不久,有侍卫端着冒着热气的饭食进来,虽是无酒,却也聊的热烈。
    ……
    仲夏上旬,静远城。
    郊外军营一片人马喧哗,自杜壆入驻以来,不断有兵马往来,前段时间有信使传来中京道大胜的消息,着实让军中众将振奋不已。
    粮车进入营寨,远处运送的民夫在押送粮草的将领监护下行走在官道上,更后方则是赶着牛羊的牧民,辽东多牲畜,军粮虽是以粮草为主,然在食尽之时这些牛羊则是大军继续作战的最后保证。
    “长春州那边可有增援?”
    “尚未见着,只附近的军州发兵增援。”
    军营中,杜壆与孙安并行走着,后方跟着两人的亲兵护卫,前者的眉头紧皱:“如此说来,辽军援兵或都去往大王那边。”
    孙安面色阴沉点头:“我已经派出传令兵去往奚胜那边告知,或许我等也该发兵了,只是屯扎在此,辽人似乎并不以为意。”
    “我也正有此意。”杜壆点点头,抬头看看天:“风和日丽,是个出兵的好日子。”
    孙安也抬起头,笑了下:“却是个好天。”
    辛巳,驻扎在黄龙府的杜壆悍然出兵,以完颜娄室为先锋猛攻长春州,乌林答泰欲与曾涂数败其军,打的长春州军兵不敢出城,旋即为完颜娄室与孙安率部围城。
    同一日,渭州与顺州边境的军营吹响号角,一队队骑兵在萧海里的带领下朝着徽州杀去。
    上京道边关告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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