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多打扰皇后休息,梅意和菊意退了出去。
    出门后,菊意看了紧闭的屋门一眼,忍不住道:“梅意姐姐,我总觉得,皇后娘娘待承恩伯太苛刻了些,再怎么样,承恩伯也是娘娘的父亲呀!”
    “慎言!”梅意昂昂下巴,示意她往远处走,等走远了,才叹气道:“你是不知道,承恩伯不求上进,整日吃喝玩乐,给娘娘惹了多少麻烦。”有些事,只有她和竹意两个家生子清楚。
    当年姜老元帅如日中天,偏偏儿子不成器,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沾染,好不容易娶了妻,夫人生下两个女儿,又嫌其生不出儿子,竟干出了强抢商人妇的荒唐事。姜老元帅大怒,提着棍子找到儿子,活生生打断了儿子的腿,并警告儿子,要是再敢嫖赌,就亲手除害。
    至此,承恩伯总算戒了嫖赌,但仍旧不求上进,功名是不考的,女人也不碰了——被姜老元帅那一顿打伤了子孙根,再无法令女子受孕。不沾这两样,承恩伯更是沉迷于吃喝玩乐,甚至不满足于只在京城,昭国各地都去了不少。而一路上,自然也没少惹事。
    “夫人被老爷伤透了心,也不管事,只有皇后娘娘,从小养在元帅和老夫人膝下,才十岁出头就得主持府中事务。你说,有这样的爹,皇后娘娘心里有多累?”
    菊意:“原是如此。”她又好奇道:“皇后娘娘还有个妹妹吗?怎么从未见过?”
    梅意立即上手捂住了她的嘴,“娘娘妹妹早逝,还是不要提及此事,免得娘娘伤心。”其余的,却是再不肯说了。
    皇后旨意传出宫去的第二天,承恩伯夫人请旨进宫。
    进了内室,承恩伯夫人先是看了会二皇子,还抱了抱,脸上露出和蔼的笑。
    皇后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看见过母亲这样的笑容,一时有些恍惚。
    到底不熟悉生人,二皇子很快哭起来,承恩伯夫人连忙将二皇子交还给奶嬷嬷,“可能是饿了,快些带回去,别吹着风。”
    等二皇子走了,承恩伯夫人才走到床前,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下来。
    梅意搬了凳子过来,又退出去,给母女俩说话的空间。
    皇后刚生产完,正是坐月子的时候,做女儿家的,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想寻求母亲的关怀,哪怕连皇后,这时候也忍不住想朝承恩伯夫人说些抱怨、委屈的话。
    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硬地变成了:“母亲今日来,是为了父亲吗?”
    承恩伯夫人:“他到底是你父亲,这般被撵去了庄子,他觉得脸上没面。”
    皇后:“他若真的在乎面子,就不该收下那些东西。”且不知那些人在背后如何嘲笑呢。
    承恩伯夫人皱了皱眉:“总归你是皇后,你的旨意最大。我只是来带个话罢了。另外,你父亲不在府里,我一个人也冷清,我想着去翠竹庵清修数月,府中无人,你若有事,直接派人去姜府就是。”
    不知是哪句话刺痛了皇后,皇后冷笑一声:“母亲去翠竹庵,真的是为了清修吗?”
    承恩伯夫人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何意?”
    皇后:“母亲,我刚生产完,你从进门到现在,可曾关怀过一句?翠竹庵有什么吸引着你,不就是供着姜婵的牌位吗?”
    “姜女赢!”承恩伯夫人不顾规矩喊了皇后的名字,她似乎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你已经是尊贵的皇后娘娘,要什么有什么,连你的父亲,你想撵出京城就能撵,婵儿呢,婵儿什么都没有,这个世界上记得她的人都不多,若是我还不惦记她,还有谁惦记呢?”
    “再如何,你们也是嫡亲的姐妹,婵儿便是有错,也已经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这些还不够吗?”承恩伯夫人流下一行清泪,“适才我看二皇子的时候就在想,若是婵儿活着,如今也该是当娘的年纪了吧?可是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皇后娘娘,您儿女双全,过得是世间最上等幸福的日子,与臣妇这点母女情分,便是舍去,也影响不了什么。”
    皇后定定地看着她,很难想象,这样的话,是从自己的亲生母亲嘴里说出来的。
    但皇后又不觉得意外。
    毕竟,她们母女俩,从来称不上亲近和睦。
    她从小养在祖父母膝下,与亲生母亲接触甚少,姜婵却是由承恩伯夫人一手带大,两个女儿在承恩伯夫人心里,本就是有差别的。
    “母亲,您一直都在恨我吧?”皇后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承恩伯夫人张张嘴,没有回答。
    皇后却代替她说了,“恨我心狠手辣,没有放过姜婵。”
    同胞的姐妹之间,或亲密无间,或感情平平,还有一种,则是仇人。
    她与姜婵便是如此。
    作为姜家的大姑娘,姜女赢被养在姜元帅和老夫人膝下,接受最好的教导,享受最好的待遇,而姜婵却总被忽视。
    从小,姜婵就羡慕、嫉妒自己的姐姐。姜婵钦佩长姐的一切,又嫉妒长姐的一切,以至于总爱黏着姜女赢,又什么都与她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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