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里出来后,钟嫣儿告诉他,许茹卿让他先去把车子发动起来,她马上要出门去一个地方,他遵照她的意思照办了。
    没让他等太久,许茹卿便行色匆匆的坐上车子,他们一起朝市区外的方向驶去。许茹卿身上带着沐浴后清香,她白皙滑腻的皮肤上泛着红云,远比往日更加美丽动人。
    但她却恢复了往日那种清冷自持的状态,再也不见之前稍微流露的热情与活力,重新把自己封入那个完美的躯体内。他本以为借着在划船器前的互动,能够改变他们之间的距离,但稍作尝试后,他懊恼的发现,自己依然被她的气场给慑住了。
    就这样,他们沉默着到达了目的地。车子驶入郊区一处僻静的果园,这里看上去好像是某个单位的培训中心,但门口却有荷枪实弹的警察把守,他们在园中一个两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小楼底层的大厅里站着几个男人,他们身上穿的制服他一看就认了出来,属于曾经在法庭上与律师团对抗的那一方。
    他们指示许茹卿上二楼去,却在楼梯口拦住了他。秦羽双眉一竖,正想发作,却被许茹卿拦住,她温柔的捏了下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没有关系。
    他看她成竹在胸的样子,只好摇摇头留在大厅,任由她一个人上了二楼。秦羽有些无聊的等着,一边抽烟一边在大厅里踱步。还好许茹卿没有让他等太久,当他抽完第五根烟后,她就从楼上下来了。
    许茹卿一脸严肃的表情,对他做了个手势,他们迅速乘车离开了这栋小楼与果园。在车子将要出门的时候,他看见一辆长方形的金杯中巴停在门口后面的阴影中,车身上面用蓝色油漆写着“囚车”两字。
    在车上,许茹卿几乎不说话,她凤目直盯着前方,陷入深深的沉思中。他不知所以,只好闷着头开车,直到回到家中,才按耐不住好奇开口询问。
    许茹卿没有理他,她径直走进书房,坐在罗汉床上。她拿起桌面上的一叠报纸递给他,他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在她对面坐下,将报纸凑在眼前一看。
    “长港集团收购茹鑫建设,四海首富成就地产帝国。”几个硕大黑体字下方的配图里,西装革履的章志和与一个瘦削男子手握手面对着镜头,那个戴眼镜的男子应该就是接替钟鑫职务的陈天林,带着眼镜的他矮小干瘦,神情举止显得很是谦卑。
    章志和比站在身边的陈天林整整高出了一个头,他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向后梳着,高挺的鹰钩鼻下挂着傲慢的笑容,脸上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似得。
    报道中提到:长港集团近日已与四海市国资委达成协议,以60亿人民币的价格收购市国资委持有的48。6%的股份。
    由于之前长港集团已经在公开市场上收购了超过四成的股份,此次交易完成之后,长港集团将可完全收购茹鑫建设的所有股份。
    长港集团作为四海市地产业的领导者,在吞并排名第四的茹鑫建设之后,将打造一个土地储备雄厚的行业巨舰,仅仅是当年的年销售额就将达到千亿,届时可跻身国内一线地产巨头之列。
    秦羽翻了几下,今天报纸上绝大部分的消息都被章志和和这场交易所占据,就连文艺板块也不例外。
    “在费蒙特大饭店举行签约仪式热烈而又隆重,不但来了四海市分管经济的副市长,政商两届的名流更是蜂拥而至。
    签约仪式启动前还安排了表演环节,由著名民歌歌唱艺术家孙颖姗女士献唱了绿色草原白云飘为整个仪式染上了一层浓厚的人文色彩和欢乐气氛。”
    配图里的女人他并不陌生,久违了一个多月的孙颖姗一副盛装打扮,一条缀满华丽碎钻的长裙裹在她曲线曼妙的肉体上,11厘米的高跟鞋让她显得挺拔了许多。
    从图片上看她的表情也是充满了春风得意的色彩,看来应该是之前的欧洲巡回演出很成功,或许是月经不调的妇科病得到了有效的治疗。总之,章家的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仿佛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们占尽了。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看完报纸,秦羽抬起头不解道。“章志和对茹鑫建设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由于我们是国企的性质,之前他在散户手中收购的些许股份根本构不成威胁,而如今搬掉了外子这块大龙儿,他终于可以一口吞下这块肥肉了。”许茹卿微微叹着气道。
    “他选择这个时间公布消息,很明显是在向我们展示自己的实力,而监管部门从上到下一路为其开绿灯,也证明了他在这里手眼可通天,这一切都是为了告诉我们,他有能力摧毁我们,我们毫无抵抗之力。”
    秦羽尝试着分析章志和行为背后的逻辑。许茹卿点点头,不知是赞同他的分析,还是同意他们不是章志和的对手。她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去那里吗?”
    他没有开口,只是目带疑问的看着她。许茹卿却没有立即回答,她坐在书房中那张罗汉床上,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习惯性的在书桌上有节奏的轻敲着,直到他快要厌倦了那敲击声,她才轻启玉唇告诉他先前发生的事情。
    通知是由许茹卿在大学时的老师,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送来的,他告诉许茹卿这是市司法系统的某一位高官的主意,他希望许茹卿可以跟检方来一次私下的会谈,让双方为这件案子提供另外一个解决途径。
    于是,许茹卿跟他按着指示来到了那个偏僻的培训中心,并在他们要求下,单独与另外2人做了会面,在场的除了许茹卿信任的那位教授外,另一位高官原来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许茹卿手指的敲击并未停下。秦羽摇摇头,等着她主动揭示答案。“他们说,这场官司再打下去,我们输的几率基本上超过九成。”许茹卿苦笑了下,继续道。
    “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是我实在拿不出信心否认。”许茹卿的凤目中头次出现一丝软弱,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为力。“然后,检察长提出了一个建议。”许茹卿的黛眉微微蹙了起来。“什么建议?”秦羽扬眉问道。
    “简单点说,如果外子承认检方提出的所有控诉的话,合议庭会在之后的量刑中给予减轻刑罚。
    他们并且保证,会在外子入狱后安排立功表现机会,提前获得假释或保外就医。”许茹卿的话语依旧十分冷静,她有条不紊的跟我解释着那些陌生的法律名词。
    “按照检方的述求,如果庭审失败的话,外子至少要被判处无期徒刑。但是,如果答应他们这个交易的话,检方可以将刑期减到二十年,再加上后续的一系列操作,只要坐七年左右的牢,外子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许茹卿说完这个交易的内容后,他们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屋内只听得见她指节的敲击声。“你会接受这个交易吗?”秦羽终于开口问道。“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想?”许茹卿反口问道。“我不是当事人,很难设身处地的思考。”
    秦羽有些为难的回避了这个问题,但事实的确如此。“当我还在主持刑一庭工作的时候,曾经见识过很多这类的案子。”许茹卿双目注视着桌面上细长白皙的纤手,自言自语道。
    “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如何选择。”秦羽冷静的答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钟鑫的命运只能寄托在那一纸交易上。
    “不,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敲击声突然停住了,许茹卿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彷徨,让他感觉有些意外,她一向的果断哪里去了?
    “我们家是一个法律世家,先父当年毕业于东吴大学法学系,后留学英美并获得法学博士学位,是当年享誉中外的法学名家,解放后他长期担任市法院院长直至退休。”
    许茹卿放在桌面的双手交叉在一起,那细长白皙的纤指就像水仙花瓣般优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之后的求学经历,都让我对法律有着一种天生的信仰。
    法律是维护秩序的基石,法律是追求正义的利器,法律是保障公平的秤杆。我相信法律,我爱法律,因为它是完美的理性价值的体现。”说到这里时,许茹卿那对清澈见人的凤目中流露出了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光华,但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可是在实践中,我目睹了太多把法律视为工具的人,他们虽然掌握着法律赋予的权力,但并不真正信仰法律的价值,他们只是借着这个名义为自己谋取利益。”许茹卿的语气有些凄凉灰暗,但秦羽从她眼中看到的却是蓬勃的热情。
    “当我明白司法系统固然存在的问题,是我个人无法解决的时候,我选择了离开去了苏曼州卫视台做了一名主持人。
    我不想玷污自己,不想看我深爱的东西被扭曲丑化,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尽管我离开了司法一线,但我一直坚守着对法律的热爱。”许茹卿的双指紧紧相扣着,那白的透明的皮肤下方可见青青脉络,出卖了她内心的焦躁不安。
    “可是,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我一直想要逃避的东西,今天却冷冰冰的摆在眼前,让我不得不面对。”许茹卿轻摇着臻首,她的话音虽然很细,但秦羽却听得出里面蕴含的苦痛。
    “我应该怎么做?让外子承认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换取减刑与假释?这样的话,人固然是获得了自由,但是他之前所努力过的一切都要毁了,无论如何在别人眼中,我们一家就是贪污腐化的罪犯,这让我们走出去如何抬得起头呢。
    许茹卿的声音变得急促不安,秦羽从来没有见过她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在沉重的压力与残酷的现实面前,这个一向理性睿智的美人失去了冷静自持“我们两家上一辈都是清清白白的,到了我们手中反而让家族蒙羞,这么能让我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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