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京华的嘴真是厉害,饶是赵宝珠听惯了他的甜言蜜语,骤然听闻此言,心尖也是一跳,登时软作了一滩水。他红了脸,抬眸看目光盈盈地看向叶京华,有些羞涩,却又真情无限地道:
    “我的心早就是少爷的了啊。”
    他自认为已将一颗心全数交给了叶京华,这世上他再不会心仪哪个女子,也不会心仪其他男子,只希望能和面前这个人相守一生。
    叶京华看见他眸中的真诚,眉尾一动,竟然生出股冲动,想问问他是皇命重要,还是他重要。
    可这话太像那些拈酸吃醋之辈说出的话,叶京华拉不下脸问。且他冥冥之中有所预感,总觉得问出来也是自取其辱。
    到时候赵宝珠说出什么忠臣死节之类的话,被气得心口疼的还是他自己。
    叶京华在不恰当的时候领悟了有家室的男子维护家庭和美的一大技巧——揣着明白装糊涂,得过且过,凡事不要问得太明白。叶京华是聪明人,没两下就领会了其要义,默默将问题咽了回去,搂紧了怀里的赵宝珠,满足得沉溺于糊涂人的幸福里。
    两人回到小叶府,赵宝珠刚下马车,一抬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叶府门口。
    赵宝珠定眼一看,立即双眼一亮:“李管事!”
    他立即跳下车迎上去。李管事还是穿着那身管事服,微笑着朝赵宝珠俯身行礼:“老奴见过赵大人。”
    赵宝珠一把扶住他,不让李管事将腰彻底弯下去:“别这么见外,叫我宝珠就好。”言罢,立即便瘪嘴撒起娇来:“李管事,我好想你。”
    彼时在叶府,除开叶京华,便是李管事最照顾他了。赵宝珠还记得春初京城还有些冷的时候,到了晚上,李管事常常灌了汤婆子先给他放在被窝里,待赵宝珠上床睡觉时,被褥都是香香暖暖的。
    刚到无涯县时,赵宝珠晚上睡在带着霉味房间里,一闭眼面前就是李管事的慈祥的脸。
    李管事听了这话,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十分妥帖。想到赵宝珠孤零零地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李管事心疼得不行,很想拉着赵宝珠的手拍一拍小孩儿,但碍于赵宝珠的身份,他克制住了自己,只是道:
    “是老奴糊涂,没福气伺候大人,让赵大人受苦了。”
    他的声音中有些哽咽,说着,还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微红的眼角。
    赵宝珠细细打量李管事,越看眉心蹙得越紧。李管事脸上的皱痕较先前深了许多,身躯微微佝偻,消瘦了许多,衣袍都显得有些空落落的。赵宝珠看得心酸,道:
    “怎么瘦了?管事看着气色不好,是不是庄子上有人刁难您?”
    李管事赶忙道:“没有那样的事。”
    李管事是叶府上的老人了,又是叶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资历深,在仆人中间德高望重,纵然是做错了事被发配到庄子上去,也没人敢为难他,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然李管事乃忠仆,在叶府上伺候了几十年,叶家几位少爷小姐都是他看着长大了,如今主子不在跟前,做什么都不得劲。老人日日无事可做,反而憔悴下来。
    李管事看向赵宝珠,眼尾的皱痕微微一弯:“我老了,不中用了。如今能回来伺候大人,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是有些用处。”
    李管事本以为自己会老死在庄子上,没想到还有能回来继续伺候主子的一天,因而十分感激。
    此刻,叶京华从后头走上来,看了赵宝珠一眼,见他似乎是没注意到他的接近的样子,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赵宝珠面上的神色一顿,偏过头,冷冷瞪了叶京华一眼。
    叶京华看到他的神情,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本来想往赵宝珠肩上放的手立即收了回去。
    赵宝珠回过头,面上重新挂起微笑:“我们站在这儿干什么,李管事舟车劳顿,一定累了,快快进屋去坐着吧。”
    说罢,他便搀着李管事往里走。后头的叶京华落下一步,什么话也不敢说,悄悄跟在两人身后也走了进去,动作间很有些小心翼翼。
    李管事将一切尽收眼底,眉梢一动,暗自压下心中的惊讶,他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以往,他还觉得赵宝珠又乖又听话,被叶京华哄得团团转。
    如今一看,谁拿捏谁还说不一定呢。
    因着皇帝催得紧,隔日,两人便准备再次启程赶回无涯县了。
    叶夫人很是意外,手里捏着绢帕,柳眉微蹙:“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多少也再歇息几日啊。”
    叶京华道:“陛下叫我们速去速回。”
    闻言,叶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低低叹了口气,在心中暗道儿大不中留。
    另一边,赵宝珠看着正源源不断自叶府中捧出各种箱笼细软的仆人们,有些疑惑:
    “这是做什么?”他扯了扯叶京华的袖子,道:“少爷,我们要带这么多东西走吗?”
    明明无涯县的衙门上还有一堆叶京华先前送的宝贝呢。
    叶京华闻言,抬眸看去,一个仆人正抱着一只木箱走过来,隐约能见其中金黄的光泽。
    民间寻常嫁娶,尚且要三书六礼,富贵人家就更加繁琐。叶京华收回目光,抬手将垂在赵宝珠鬓旁的一缕乌发捋过耳后:“没什么,不过是多几匹马的功夫罢了。”
    赵宝珠有些疑惑,倒也没深究。
    待所有东西装箱完毕,叶家的车队已经长到排出了两条街去。前后都是叶家为护送车队特意聘用的镖局人马押阵,叶京华与赵宝珠所乘的马车在队伍中央,前面是陆覃和邓云的马车。
    此次李管事本也想跟着一起去,但他年事已高,身体状况看着又不是很好,赵宝珠放心不下,还是让他留在府上静养,转而带上了皮糙肉厚的邓云。
    车马整顿完毕,临出发前,两人辞别叶夫人。叶夫人看着他们,到底是有些忧虑地道:“卿儿,你要不还是去辞一辞你父亲吧。”
    此次回京,这两父子连面都没见着,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仆人忽然从屋内走出来,向几人鞠了一躬,低声道:“回夫人,二少爷,老爷让二少爷谨遵皇命,不必去回他,速速出城。”
    这话,表面上是让叶京华遵守圣旨。然而稍微对叶家这对父子俩的关系有所了解的人,都能听明白,这不过是叶执伦找的借口罢了。昨日在宫里叶京华不仅拒绝留在京城,还自请要回去青州的消息一传出来,叶执伦当即没说什么,实则当夜仆人就扫了两套摔碎的杯具出来。
    叶京华听了,没什么反应,叶夫人倒是当即皱起秀眉,面上泛起怒意:“什么?那姓叶的——”
    她刚要发火,却被叶京华拦了下来:“母亲,算了。”
    叶夫人看向叶京华,又看了眼神情有些诧异的赵宝珠,到底在小儿媳面前压住了脾气,用绢帕暗了暗唇角,道:
    “算了,你们不必管他,他近年来脾气越来越古怪,快些出城吧。”叶夫人温声道,而后转眼瞥向陆覃及邓云:“此番你们少爷和少夫人去那么远的地方,选了你们两个伺候,若是回来有什么不妥,我只找你们问。“
    她说这番话时声音虽不大,语调却暗含威势。邓云、陆覃二人登时头皮一紧,赶忙俯身道:“是。”
    赵宝珠有些怔愣地站在一边。他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什么夫人?可惜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叶京华哄上了车。
    车队一路向巷外走去,到了街口,赵宝珠探出窗口回头看,见叶夫人在站在府外,逐渐变成一个缩小的倩影。
    赵宝珠叹息一声,放下帘子,转头对叶京华道:
    “待下次回来,少爷还是要多多去夫人面前尽孝才是,她那样忧心你,这次一走,又那么远……”赵宝珠顿了顿,想到方才叶夫人偶然露出的怒容,低声嘟囔道:“没想到夫人还会生气,生起气来还挺吓人的。”
    他一直觉得叶夫人如九天神女下凡,容貌美丽,性情又温柔,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没想到她骂起叶执伦来嘴下一点儿都不留情。赵宝珠暗自感慨,却没注意到叶京华暗中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是令人玩味。
    叶家的马车整整排了三条街,一路绵延到了数里开外,十分引人注目。若不是马车上没系红绳,前头也没有喜轿,众人恐怕会误以为这是哪个公侯小姐要带着十里红妆出嫁呢。
    这队伍在京城受人瞩目,待到了青州,就更加打眼了。
    自赵宝珠走后,阿隆就一直闷闷不乐。虽赵宝珠承诺过很快就会回来,但他有点不相信叶京华,总觉得那位权势滔天的叶大人将他们老爷拐去京城,必定不舍得将他还回来的。凭叶大人的财力,说不定会建一座金屋,再搜罗天下的山珍海味天天变着法子做美食给赵宝珠吃,将他们老爷勾住关起来。
    阿隆不大的小脑袋里想法一茬跟着一茬,愁得连肘子都少吃了两个,天天蹙着眉头坐在城门口,像只忠诚得等待着主人回家的小土狗。
    于是今日,当叶家浩浩荡荡的车队出现在村道尽头,阿隆第一个就跳了起来:“是老爷!一定是老爷回来了!!”
    赵宝珠的马车一驶入无涯县,便见阿隆在前头一蹦三尺高,小黑脸蛋上都是亮晶晶的汗,一见真是他,兴奋得脸都红了,当即凑到马车前面团团转:“老爷!老爷你回来了!我等了您好久啊!”
    赵宝珠怕他被轮子碾着,撩开帘子一把将人提溜进了马车里,阿隆像只被捏住后颈皮的小狗,落到赵宝珠身边的一刹那就扑了上去,上首紧紧箍住赵宝珠的腰,一股脑往他怀里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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