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年发现,当杜云瑟说出赛百味三字时,附近街上的县民们没有太惊讶,看来孟武栋和沈赛这食肆开得不错,已经在漳县打响了名号。
    赛百味开在南城,属于漳县的平民区,里面的菜肴以家常味道为主,主打一个量大又实惠。
    秋华年他们是上午到的,还没到午饭时候,但赛百味已经开张了,一楼的大门开着,里面好像摆了一张长案,不少穿着贩夫走卒衣裳的人排队等着买食物。
    买到了也不坐着吃,而是直接拎在手里,出来后边走边吃。
    状元仪仗声势浩大,这些不识字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看见许多骑着马的官兵不敢乱动,纷纷往旁边站了站。
    孟武栋听见动静出来,看见几乎占满了整条南城狭小街道的仪仗,先是一愣,旋即脸上浮出狂喜之色。
    他往前小跑了几步,在快靠近官兵时停下,想了半天措辞后问,“是咱们的状元郎回来了吗?”
    秋华年和杜云瑟下了马车,让九九和春生也下来。
    “孟二哥,我们这么直接过来,好像影响你们生意了。”秋华年迎着笑道。
    孟武栋放松下来,“华哥儿哪里的话,你和云瑟来这么一趟,赛百味以后就是漳县最有档次的食肆了!”
    孟武栋邀请秋华年等人去里面坐,王县令也跟了过来,看见县令大人,孟武栋嘴角咧得更开了。
    进门前,秋华年看见许多食肆的顾客手里拿着一个既眼熟又不眼熟的东西。
    外面两大片喧软的方形白馒头片,中间夹着一块薄薄的煎过的肉,一片煎鸡蛋,几片绿菜叶子,似乎还有不知品种的自熬酱。
    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后用一块油纸包着,从中间切成两半,横截面露出一层层里面的内容。
    “这是?”
    “这是华哥儿你上次给食肆起名字时提过一句的小吃,赛姐儿试着做出来了,这东西方便又顶饿,早上卖得可好了,大家都管它叫方夹馍。”
    秋华年眼睛扫过那一个个异世版三明治,忍着笑意说道,“我们上楼去,不打扰你们卖早点的生意,待会儿给我们一人上一个方夹馍就好了。”
    方夹馍在赛百味的早餐中算是贵的了,除此之外,他们还卖普通的烧饼、包子和豆浆,味道好价钱实惠,已经有一群固定的回头客。
    “赛姐儿说钱是一文一文挣出来的,所以早上也不能闲着,每天早起卖早餐,一个月能多赚几两银子呢。”
    沈赛在桌案后麻利地给顾客们打包吃的,打完招呼之后,秋华年就让她继续忙着了。
    赛百味二楼经过了简单的重新装修,有了几个雅间,因为王县令要说事情,所以杜云瑟、秋华年和王县令一起进了一个雅间,包括官兵在内的其余人则在外面吃饭。
    坐下之后,王县令率先说道,“我当年殿试只是同进士出身,没有什么出色的才华,也没有高贵的出身和人脉,在漳县做县令一干就是十几年,一直没机会动一动,本已歇了向上晋升的心思。”
    “谁知上天给了我一个大造化,让云瑟这样连中六元的天纵奇才出在我治下的县里,我年近五十,竟捞到了一件大功,结合之前十几年无功无过的考评,能往上升一升了。”
    王县令说到此处,感慨万千,站起身郑重道谢。
    杜云瑟扶住他,诚恳地说,“王县令何必妄自菲薄,漳县在你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冤苦皆有可诉,作为漳县之人,我一路走到今日,自然有你的功劳。”
    王县令欣慰地笑道,“有状元郎这句话,我便知足了。”
    过了一会儿,孟武栋把方夹馍端了上来,还送了许多小吃和豆浆,几人边吃边聊,王县令说他应该会升迁去襄平府城,做一个正六品的通判,往上升了两级。
    至于新任的县令,他这边还没有消息,不过无论是谁来当漳县县令,都会给状元郎出身的杜家村面子和优待。
    杜家村杜氏一族出了杜云瑟,可谓一朝飞天,虽然根基尚浅,但至少在漳县已经称得上望族。
    和杜云瑟聊过后,王县令了却一桩心事,回县衙继续处理公务去了,县令交接有许多关乎全县民生的琐事需要处理,一点也马虎不得。
    而杜云瑟和秋华年等人也在吃过早饭稍作休息后,继续启程前往杜家村。
    临走之前,秋华年让星觅从行李里找出一个盒子。
    “这是我在京城的文庙求的开过光的玉佩,一共一对,你们俩一人一个。”
    “这太贵重了。”孟武栋和沈赛连连推辞。
    秋华年笑着说,“就当是提前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当初我在杜家村的时候,孟二哥帮了我许多忙,这些情谊我一直记得。”
    “给玉佩开光的大师说,它能避灾改运,保佑爱侣平平安安,白头偕老。你把这个告诉你父母,二老就能安心了,以后再有人拿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说闲话,直接骂回去就好。”
    沈赛想到自己和母亲身上那些克夫的传闻,想到这些年受的委屈,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孟武栋伸出手,悄悄牵着她的手,“华哥儿放心,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白头偕老的!”
    年轻的未婚夫妻帮对方把玉佩挂在腰间,站在他们亲手打拼下来的食肆门前,目送状元郎的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
    天纵奇才的友人们有广阔的天地,他们也有他们的一日三餐,四季变换,有柴米油盐细水长流的小日子。
    ……
    出了县城后,为了赶路方便,仪仗暂时收了起来,从漳县县城到杜家村,当初赶骡车需要一个上午,换成上等的驽马拉的马车,时间缩短到一个时辰出头。
    当车窗外的田地一点点熟悉起来后,秋华年的心也一点点充盈了起来,像一只在晴空下飘荡的氢气球,悠闲又轻快。
    村子近在眼前,秋华年咦了一声,“云瑟你看,村里新盖了好多房子。”
    “那块是珍文叔爷爷家吧,他们家的主房屋顶漏雨,一直不舍得盖,这次居然全都新盖了;那块是宝真叔,他家小儿子云空前两年服徭役断了一条胳膊……把外面园子填了一半,新盖了两对厢房……”
    秋华年比对着记忆里的杜家村,有一搭没一搭和杜云瑟聊着天。
    很快,车队就到了村口,早就发现他们行迹的村人们几乎全部在这里迎接。
    秋华年被星觅扶着跳下马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方的族长。
    杜氏一族族长杜珍禾被长子宝仁搀扶着,浊目盈泪,双手颤抖。
    世间最快的,或许就是小孩长大的速度和老人衰老的速度,他比去年秋天见面时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一向挺直的背佝偻了下去,嘴里的牙掉了几个,张嘴可以看见豁口。
    但他显然是真的高兴,看见杜云瑟和秋华年,哈哈大笑,眼中写满了欣慰与满足。
    “族长,我们回来了。”
    “好、好,状元郎,连中六元的状元郎出在杜家村,我到九泉之下见到杜家的列祖列宗,可有的说道了!”
    宝仁忍不住说,“爹,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别想九泉下的事儿了。”
    杜珍禾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长子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
    秋华年家的院子依旧是早就收拾过了,当初盖房子的时候还觉得盖大了,现在家里人一多,反而捉襟见肘起来。
    后面那一排罩房住满了人,才勉强把护卫的京兵们全安顿好。
    院子里正房前那一株桃树长大了一圈,四月份桃花已经落尽了,繁茂的枝叶下藏着一颗又一颗指头大小的青涩果子,磊磊可爱。
    “一转眼,当初新栽的桃树都能结果子了。”
    秋华年摘了两个小果子,这自然是吃不成的,但可以当弹珠抛着玩。
    在老家休息了一天,第二日便是祭祖,这个流程去年秋天已经来过一次了,除了朝廷给下的赏赐更多之外,并没有太大不同,对秋华年来说,最快乐的还是又吃了一顿牛肉。
    秋华年和杜云瑟一起去给杜宝言夫妻和梅争春上了坟,春日的山头草色青青,树木葱翠,黄鹂和杜鹃的声音最大,隐藏在树荫里婉转叫个不停。
    祭祖之后,两人又去族学逛了逛,族学的一切都欣欣向荣,好几个孩子展露出不同的天赋,抛开廖苍哭穷想涨束脩之外,可谓一片和谐。
    杜云瑟亲自问了孩子们的学问,一一勉励他们,并写了一幅字和一副对子,回头装裱好后挂在族学里。
    秋华年把从京城带来的书送给廖苍,廖苍顿时止住哭穷,迫不及待地走开去快乐读书了。
    魏榴花家的柚哥儿今年五岁了,秋华年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当初那个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便长大了。
    柚哥儿上了半年的学,懂得了许多道理,说话做事全是条条理理,魏榴花牵着他的手来秋华年家串门,秋华年眼尖地发现魏榴花的肚子鼓了起来。
    “嫂子这是又有了?”
    “是啊,四五个月了,过年那时候的事。”魏榴花摸着肚子笑道。
    秋华年再次感慨时光流逝,和用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柚哥儿一问一答起来。
    魏榴花顺带说起娘家弟弟魏麦的事情。
    “上个月突然有从京里来的官差找魏麦,说是什么皇庄上的人,跟他问甜菜的事情,还说他要是做得好,日后有机会进京去皇庄上当管事呢!”
    “那小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我娘家全家每天都要谢三遍乡君呢。”
    秋华年笑道,“这也是魏麦自己地种得好,抓住了机会。让他好好研究甜菜,真研究出名堂来以后可不只是一个管事。”
    魏榴花拍着胸口说,“华哥儿放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甜菜,连我那对龙凤胎侄子侄女的名字都改了,一个叫甜甜,一个叫菜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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