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薄荷糖刺客。◎
    席冷再三向洛嘉言保证,自己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工作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他也的确很累了。
    洛嘉言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却了最大的一桩事儿,那箭羽的插曲也就随之消散了。
    席冷的右手始终插在裤口袋里,看着也是没事人的样子,把洛嘉言送上车,还挥了挥左手告别。
    可一阵夜风拂过来,把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吹去,席冷拿出右手看了看,眉梢一拧,忙寻去附近的便利商店。
    席冷穿梭在货架间,目的明确,只拿了一盒创可贴和一瓶碘伏,零食饮料一眼未看。
    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他立马去结账。
    而冰柜那头的人怔愣数秒,见他转身一步步走开,度过一个差点被粉丝发现的危机。
    真没想到,出了射箭馆到便利店买瓶水,他又能偶遇这位男粉。
    闵致轻轻跟上去。
    寡言的青年正在对营业员说话,闵致第一次见那张嘴一口气吐出那么多字,咬字倒是挺清晰的,声音也清冽好听。
    他要了一盒黑冰双爆的万宝路。
    也是他最常抽的烟,夏天炎热时最喜欢的口味。
    闵致兴致盎然,随手拿起货架上的商品作为遮掩,继续捕获收银台那边的动静。
    收银员热情地推销:“帅哥,薄荷糖要带一盒吗?闵致代言的,三种口味混合套装送小卡,附近几家门店都卖光了,只有我们家还有哦。”
    薄荷和糖都是席冷喜欢的东西,便应道:“行。”
    拿出手机准备付款,却听营业员报出了一个让他怀疑耳朵的数字。
    席冷动作一顿,薄唇微抿:“……这糖要45?”
    都能买两盒烟了。
    收银员没听清,扫完薄荷糖的条码才问他说了什么,席冷右手藏着伤口,只能用左手把还没结账的碘伏和创可贴拨开:“这俩不用了。”
    左手不是他的惯用手,差点儿没拦下。
    手心的伤口不严重,回家再处理就行。买一整瓶新的碘伏和一整盒创可贴,就用这一次,不划算。
    他本就穷得叮当响,猝不及防被薄荷糖刺客袭击,只好再节俭一些。
    付费的塑料袋也不要了,把薄荷糖刺客塞进口袋眼不见为净,然后心情复杂地推门出去。
    去搭公交车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到了晚上九点仍是车流如梭,繁忙不减。
    还差两三步就能走上斑马线,可他许久纹丝不动,俨然与身旁的路灯融为一体。
    上辈子的车祸仍历历在目,高速行驶的车辆带起劲风,从他身体里呼啸而过,耳朵里聒噪轰鸣,灯红酒绿的繁华马路仿佛在疯狂旋转,他难以集中注意力,视野变得模糊不清。
    死过一次之后,他变得更贪恋活。浑浑噩噩的也好,穷困潦倒的也罢,他都不舍得放手。
    于是他久久没能做出下一步动作,脚像被黏在了人行道,只不断地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抵御疯狂的闪回和幻听。
    先拆开薄荷糖尝了两颗,甜。
    不愧是价值半张百元钞票的糖。
    小卡金光闪闪,他捏起来对着路灯,看着是在欣赏偶像帅照,心里想的却是:这应该能转卖吧?不至于太亏。
    席冷漫无目的地想着琐事,试图转移注意力,又拆开塑封抽出一支烟,在街边的夜风里点燃。
    猩红的火光于他唇边明灭,更显得肌肤缺乏血色,他眯了眯眼,两指夹出烟管,吐出一口畅快的气。
    颈上那条丝巾被风卷着,竖起一个柔软的蓝色边角。
    五分钟后,他咬碎一嘴清凉的薄荷爆珠,神清气爽,却又得独自面对马路。
    想着再拖拖,他掉头去找垃圾桶扔烟头,就见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顺着他走过的路开过来,速度越来越慢,刚刚好到他身边刹车。
    手在垃圾桶上按灭烟头,眼睛则不由自主落到那奇怪的车上。
    漆黑车窗缓缓降下,他先看到黑灰色的牛仔袖管,精致的水洗做旧。接着,开车的人倾斜身体,露出一张俊朗立体的面孔,转到合适的方向,左耳上那银光闪闪的耳饰,幻觉般又出现了。
    闵致薄唇轻启:“上车。”
    席冷不易察觉地怔了怔,毫无准备,毫无预料。
    ……被偶像邀请上车同乘该是什么反应?
    可惜,笃定这辈子不会再与闵致见上第三面的假粉席冷,大脑中并没有类似的知识储备。
    哪怕能拿出手机现场搜索,恐怕也检索不到如此离奇的事件吧……
    内娱行走的“炸药桶”凭空出现,邀请他上自己的车,总不能是缺了燃料正好看他顺眼。
    闵致按了下喇叭。
    席冷心领神会,又想起那三千块钱的意外之财——说起来,送信的两百跑腿费也托了闵致的福。
    四舍五入,闵致就是他的财神爷。
    席冷迅速换了副面孔,想到刚抽过烟,他捻起领口扇了两下,这才开门上车。
    出乎意料的,车里萦绕着股淡淡的,焦油混合着柑橘和薄荷的清新甜香,很熟悉的烟草后调,却非源自他身上。
    闵致那边的车窗半开着,油门踏下,夜风灌入,稀释了那本就不浓郁的烟味。
    名为“x.l.”的微博,上次上线已经是俩月前的事儿了,不管朱明朗私信或评论,全部了无回音。
    那微博上偶尔晒出的画作多为手绘油画,博主简直像个脱离时代的原始人,没有吸引粉丝互动的文案,没有网络梗也没有表情包,更没有接稿的联系方式。
    从中觉出了些曲高和寡的意思,闵致便问身边的人:“你是画家?”
    席冷轻轻摇头:“只是一个画画的,称不上家。”
    酒香也怕巷子深,杰出的天才音乐家需要舞台才能大放异彩。这画画的人不办展不经营微博,在这个时代,想想也难以出头。
    闵致顺嘴又多问了句:“你很缺钱,所以在射箭馆兼职?”
    原来这人早在射箭馆就发现自己了。席冷了然,回:“嗯。”
    简简单单一个“嗯。”
    闵致差点被气笑,转念一想,要是这粉丝过分激动在自己车里尖叫自拍,那才令人头大。两相比较,冷淡少语也就可以接受了。
    “小画家,看看你画画的手。”
    既然他说不是画家,闵致就多加了个前缀。
    席冷坐在右边的副驾,自然伸出左手。
    “你是左撇子?”
    一个谎话需要一百个谎话来圆。
    席冷果断换成右手送过去。
    闵致并不着急,等红灯的罅隙才分过来眼,见那细腻的掌心里果然是扎眼的擦伤,大概来自弓箭的箭羽。他第一次光顾射箭馆,便已经发现了箭羽的锋锐。
    “画画的手还不好好对待?”
    席冷沉默着没接话,几次接触下来,闵致确认了他不善言辞的性格,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安静挺好。
    这个红灯很漫长,足够闵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掷到副驾上。
    席冷微愣。
    袋子里正是他舍弃的碘伏和创可贴。
    这下,他终于开了口,仍惜字如金:“谢谢。”
    转念想到自己的粉丝人设,席冷偏过脸,郑重其事又说了声:“谢谢闵神。”
    闵致的世界里不存在客套一说,没回他什么不客气。
    余光却往右边拢了拢,见那疏冷的面孔沾染上仰慕的笑意,如同春风融雪,珍贵的暖光自层层叠叠的云层后迸绽。越看越觉得顺眼,唇角不住翘了翘。
    席冷又翻出几分小粉丝的雀跃,挂到脸上,不乏期待地试探问:“闵神,你送我回家吗?”
    不待闵致开口,席冷先报出了地址,又用“谢谢闵神”四个字作为结尾。
    “……”
    闵致难得会有这种哑口无言的时刻,揣着复杂的心情,默不作声继续开车。好不容易再次遇到小男粉,他还有些话需要交代。
    上次在绿鱼上买签名走现金面交,闵致看不到卖家的姓名、电话和住址,总不能在绿鱼私聊人家,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综艺真人秀,因为你转卖签名引起了我的注意?
    如果让朱明朗出马,就该知道倒卖签名的真特么是他这个画家男粉,就这,自己还打算邀请他参加节目?是不是被下降头了??跟朱明朗那个傻子解释,想想都麻烦。
    想到这里,闵致忍不住皱了皱眉,烦躁得很,恰巧朱明朗的电话进来。手机正在播放导航,和经纪人的电话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他按下免提。
    “老大!”朱明朗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荡开,清晰地钻入两个人的耳朵,“我就奇了怪了,我是被拉黑了还是怎么?你那男粉压根儿不回我消息,还是说,我就这么像骗子?”
    席冷颦眉,不动声色留了个心。
    “……哎,你能联系上他吗?”朱明朗自顾自瞎想胡猜,“你不是在机场见过他本人吗?你说你给了人家签名,应该只给了签名,没做别的什么吧?”
    朱明朗对闵致口说无凭的宠粉行为备感怀疑,送上门的公费追星机会都不要,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他家老大把人吓跑了。
    席冷越听越不对劲,见窗外已经换成他家附近的景色,手不由自主搭上门把,随时准备开门告辞。
    闵致这回真被朱明朗的胡言乱语气笑了,旁若无人怼回去:“嗯,我见色起意,骚扰恐吓还跟踪,行了吧?”
    席冷和电话里的人齐齐沉默。
    闵致没好气挂了电话,力道大得像是泄愤,不久后汽车一个急转弯,甩出漂亮的摆尾,在老旧的小区大门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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