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 作者:允

    分卷阅读429

    细气地禀报太平的盘算:“公主年少丧夫…无子无后,身子又不大好,深虞日后不得血食,上次诗会,偶然提及,崔明德亦深憾之,便生念想,欲在宫中邀结相熟之人,仿外间女人社,号为朋友行,互助香火。”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微微地疼起来,紧蹙眉头,喃喃重复:“不得血食。”这小女儿自小体弱,她为这小东西担惊受怕了二十余年,近几年见太平日渐成熟、身体康健,便渐渐地将这些惊怕都放下,却在此刻才发现,自己百密一疏,一向的筹划,只考虑了这小女儿的身前,却从未考虑到身后之事——诚然,她既为人母,多半是要走在儿女前头的,顾及今生,已算是尽了做母亲的责任,然而太平有心痛之疾,此疾不比别症,看似康健,一旦发作,结果如何,任谁也说不准,太平既无夫婿,又无儿女,身为女人,于香火祭祀上又天然地比男人们要多受亏待,哪怕贵为公主,身后之凄凉,亦是可想而见。

    她由太平又想到了自己,她自己身前固然已做到了女人的极致,却未知身后之事,又当如何?这些儿女子侄,谁堪托付?

    她瞥了婉儿一眼,忽地明白了这小东西为何露出那种哀怨之色,如她和太平故去后且无血食,则婉儿之类,更不必提。

    她沉默不言,婉儿当是误以为她不喜欢此事,轻声辩解:“妾知此事不妥,所以一听公主说,便向陛下禀报。宫人丧葬祭祀,自有殿中主持,何必累设其事,仿佛殿中有玩忽之名,而朝廷有不恤之行?且万一朝臣仿而效之,立党结社,争斗不休,既妨国政,又伤圣明,实在不妥。”

    婉儿声音又恢复了往日平缓,仿佛这事与己毫不相关,可她知道婉儿在意此事,因为这小东西习惯性地抚了抚臂上印记。小东西并未因自己的私心欺瞒她,她对此十分欣慰,欣慰之外,却莫名地生出些内疚。

    近来她总会有这样奇怪的情绪。诛杀上官仪、将婉儿母女没入宫中;选婉儿为才人、反复敲打□□;连哄带吓地将婉儿留在身边…她做这些事时理直气壮,回想时也从未后悔过,唯独面对婉儿时会生出些许内疚,虽然这内疚来得实在是莫名其妙,毕竟她已给了这小东西她所能给的一切补偿,远超这小东西之所该得。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婉儿,这小东西已被她教得低眉顺眼、赤诚坦荡,她在绮云殿住了三个月,小东西谨慎侍奉、勤勤恳恳,毫无骄矜之色,她离开绮云殿住回亿岁殿,小东西亦不曾哭闹哀求,反而恭谨依旧,她交代婉儿看着太平,婉儿便也一直认认真真地看着,不因她年纪老迈、日薄西山,而太平青春正盛、前途大好而有所游离,纵是不为了太平,为了这小东西,以及如这小东西一般,勤谨侍奉她的宫人,也不应为这结社的事大兴干戈——何况人心之千变万化本无常数,太平这法子想得倒是美好,真做起来,却未必能如所愿。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太平品性淳厚,你们又都是朕之近人,互相亲近些,也没什么大不妥,只是行止间要谨慎,不要向外面落了把柄——此社之立,仅限于祭祀之事,此社之名,仅止于你们。朕于此事,不曾耳闻,更不曾允准。”

    第378章 学院

    我们的女人社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立起来了, 没有名字——本来还想附庸风雅地来个洛中几贤、神都二十四友之类的名号,然而与外间士人们有一分文采恨不能吹嘘成三分的习气不同, 御前近人, 哪怕是贺娄氏之流, 都深自谦抑,绝不肯承担这份虚名, 没有固定的地方——只约定每月相见一次,没有声张——虽然总会有不少人知道。社规虽是经我草拟,却是由大伙一条一条仔细讨论出来的,在我的刻意鼓励下,她们都未因我的身份而有所犹疑,每人都或隐晦或直接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立场,最终成了四大章、三十六小章的条陈:互为祭祀, 哪怕彼此为敌,也年年如此,不可断绝;本社的最高目的, 是为天下女人求福利,最低要求, 是不得以下作手段伤害本社中人——可以有不同的政见,在朝中、宫中争斗,却不能行欺骗、贿赂、栽赃、盗窃、刺杀、背叛等事, 违者社□□弃而剿之;外人须得本社中人引荐入社,入社者须经三分之二的人投票同意,社长的票视为三票, 理事、监察都视为两票外,每个社员投票权均等,不可因身份政见等事而生歧视,退社者毋须经人同意,却永不得再入;我为一社之长——这倒不纯是身份所带来的小小特权,也因这主意本是我起的头,各项制度,也多由我草创——主持每月会议,拥有对所议事项的一票否决权,但一次会议只能使用一次,婉儿和崔明德为社中理事,轮流准备会议、收集社员提案、处理日常琐事,同时各自拥有对社长的弹劾权,裴兰生是监察,拥有对除了社长之外的所有社员,包括理事的弹劾劝,社长、理事和监察们在每次会议中都拥有一次无条件提案的权力,社员们的提案则需要有四分之一的人提出才可在会议中讨论。

    我本来还想为各种职位设置连任限制,结果这主意在私下商量时就被婉儿、崔明德和裴兰生一致否决了,理由是社党初创,势力薄弱,而且大伙多半是冲着我这招牌来的,若是知道我五年、十年后就要退出,恐怕人心涣散,社还未起,便要散了。崔明德还特别强调,什么时候便要做什么时候的事,说话时两眼紧紧盯着我,好像我是那等好大喜功、异想天开的人一样,我悄悄和阿欢抱怨,指望着从她那寻些安慰,她却雪上加霜:“好大喜功不至于,异想天开实在是没有冤枉你,而且你这人性情急躁,想一出是一出,崔二的担忧实属空穴来风,其来有自。”

    她说话时正坐在案前看书,还是最早时自我那借走的《老子》,已被她翻得发黄出毛,字里行间都是指甲掐过的印记了,却还不肯换,我赤着脚披着衣裳靠坐在她身后,从她身旁伸头去看她捏着卷轴的手,将自己的手抬起来一比,发现自己的手指虽比她的长,看着却不及她的纤细,不觉有些忧郁:“真是稀奇,你倒夸起崔二来了。”

    阿欢连余光都不肯分一点给我,还将书卷挪开些,免得我手挡住她的字:“不是夸她,只是她说得对。”

    我躺着挤进她手与腿之间的缝隙,迫她不得不看着我:“我也算了却了一件大事,你不恭喜恭喜我,只顾着看这书做什么?”见她翻个白眼,忙忙又道:“不是说女人社,是守礼。”

    阿欢听我提到守礼,才终于肯把书放下,赏脸看我,我偏要拿乔,在她腿上拱来拱去地道:“想喝奶茶。”

    阿欢白我一眼,慢慢起身,替我调了一杯加了许多碎干荔枝的网纱奶茶——最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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