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枭 作者:九月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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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夫人睁开眼睛,平静地道:“太医说将养几日即可,并无大碍。”

    “那就好。晚点儿我还得回外院。”许之焕看向长子,“你来,有几句话交代你。”

    许昭称是,随着父亲去了西次间。

    许大奶奶趁这工夫,忙唤丫鬟端来一碗参汤,“娘,既然醒了,就喝几口参汤吧。”

    许夫人嗯了一声,坐起身来,接过汤碗,慢条斯理喝汤的时候,偶尔看一眼许大奶奶。

    许大奶奶与婆婆本来就不亲厚,近期奉公公之命打理了几件事,在公公眼里是办事得力,落在下人眼中,却是夺了婆婆的权,为此,如今在婆婆面前总是有些局促。

    没做亏心事,但感觉就像是做了亏心事。

    许夫人放下汤碗,深凝了儿媳妇一眼,躺下去的时候,含义不明的笑了,“原本,我属意的长媳并不是你。”

    “……”许大奶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只是勉强扯出个笑脸。

    “你是老爷和持盈选中的许家长媳。”许夫人讽刺地笑了笑,“所谓一品贵妇,做到我这步田地,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

    许大奶奶心头忐忑,迅速转动脑筋,宽慰道:“娘这是说的哪里话,谁人不知您为人敦厚宽和?眼下不少事,儿媳妇也是云里雾里的,爹吩咐什么就做什么。等您痊愈之后,我还等着您教我持家之道呢。”委婉的表明自己就是个听命行事的,只求着婆婆别拿自己撒气。

    “看你,脸色都要变了。怕什么?”许夫人笑容的讽刺消散,变得和煦,“你也说了,我敦厚宽和的名声在外,怎么会做出刁难儿媳妇的事,传出去谁都没脸。”

    既然明白这道理,今日又何苦坚持要请太医?——给贵为皇后的女儿没脸,真就不如在家门内刁难她这个儿媳妇了。

    许夫人却猜到了许大奶奶的想法,温声道:“至于我与皇后娘娘,不合的情形已非一日两日,外人都习惯了,你又有什么看不开的?”

    这话,就又是不能接的了。许大奶奶选择保持沉默。

    许夫人道:“就算再忙,你也要抽空回娘家看看。你又不似我,有娘家也成了摆设,哪次回去都被撵出门。”

    “……”

    “为了一个女儿,弄得没了娘家,折了个庶女,叫外人背地里戳脊梁骨。”许夫人冷笑出声,“每次相见,都来不及说起娘家的事情,只幼澄的事就能让她翻脸——人死了,她只觉得该死,一点儿怜悯也无。寻常男子的心,怕是都没她歹毒。”

    “……”许大奶奶心想,自己这会儿要是能晕过去该多好,她真会谢天谢地谢菩萨。

    许夫人低低地道:“这样的孩子,真是要不得,就不该养着她。”

    许大奶奶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她想不通,母女两个争执的时候,到底是说了怎样绝情的话;她不明白,明明是至近的血亲,许夫人怎么会心怀怨憎到了这个地步。

    魏家的事情,她听房里的老人儿说过一些,是因为那对姐弟背地里的手脚太脏,才让持盈忍无可忍的。

    持盈是没留情面,可是对许夫人,对许夫人的兄长,可不止是不留情面那么简单。如果不是魏家做的太过,顶门立户的丞相怎么会任由事态恶化而不阻止?

    而婆婆不能体谅,也不愿意理解女儿的做法。

    至于许幼澄,若是留下,不单是许家的耻辱,更会引发一连串的祸事——这,也能怪到持盈头上?

    糊涂,许大奶奶觉得婆婆真的太糊涂了。

    糊涂至此,到底是母女长年累月的矛盾累积成的怨恨迁怒导致,还是婆婆打定主意要做个糊涂的人?

    ——这其中是有区别的。

    她望着昏黄光影中的婆婆,片刻间有些恍惚,觉得婆婆分外陌生,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被持盈真的气狠了,还是另有古怪?

    这几日,是不是有人在婆婆面前数落持盈的不是了?

    她忽然觉得脑筋不够用了,自己就像是个傻瓜一样,什么都看不透,想不通。

    “自作自受。”许夫人低低叹息,“我这是自作自受。可是还好,总会有人陪着。”

    许大奶奶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讷讷地道:“娘,您这是——”

    许夫人端详她片刻,愉悦地笑了,“吓到你了吧?我清楚,在你们看来,所谓的敦厚,其实是傻,是糊涂。做了这些年的糊涂人,我自己都快忘记明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她摆一摆手,“我乏了,你下去吧。”

    许大奶奶还没回过神来,有些愣怔地称是,行礼后退下。走到门口的屏风前,她回头望去,见婆婆正意味深长地笑望着她。

    她下意识地抿出一抹笑容,随后转身走过屏风,走到门口的时候,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明日,得命人去给持盈递个话。她想,能劝着持盈给婆婆赔个不是就好了——很明显,婆婆像是快被气疯了。

    ·

    郗王府。

    内宅的书房院,是老王爷在世时经常逗留之处,品茶、对弈、议事,都在此处。

    老王爷郗诚墨故去之后,书房里的一事一物都维持原样。

    郗骁在京城的时候,长期在外院,偶尔回内宅,必是来这里,在太师椅或醉翁椅上一坐就是大半晌。

    这一次,与以往情形迥异。

    姚烈站在抄手游廊中,听到里面不时传出玉石、瓷器、书籍落地的声响。

    今晚,郗骁的坏心情没有一点儿好转,更加恶劣。

    以前,他过来是睹物思人,缅怀父亲。今晚,他过来也是睹物思人,想着那个在心中形象坍塌的至亲,让自己的怒火爆发。

    姚烈都懂。他无声地叹息一声,走出游廊,在梧桐树下的石桌前落座。石桌上有酒壶、酒杯,他不知道郗骁什么时候才会折腾得筋疲力尽——要等太久,便自斟自饮打发时间。

    自家王爷,文武双全,俊朗无双,前两年征战期间,若不是兵部拖后腿,一定会成为公认的不世出的良将——要什么有什么的一个人物,偏生走出朝堂之后,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

    这叫什么命?

    屋里摔东西的声响更大更钝重——这是连酒坛、书架、座椅都往地上、墙上招呼了。

    姚烈抬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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