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作者: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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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如今,州兵直接入城,又有熟悉当地情况,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进攻路线的袁氏仆兵,桓大司马当真不敢冒险。

    一来,废帝正在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池;

    二来,万一桓容借口讨贼,派兵入豫州,恐怕是撵都撵不走,注定将成大患。

    便宜占不到,还要时刻担心被占便宜,桓大司马的郁闷可以想象。

    说好的结盟的?商定的和解呢?

    做儿子的竟比老子还奸诈,这日子还怎么过?

    总之一个字,坑!

    换成两个字,太坑!

    得知桓大司马摔了桌子,桓容耸耸肩膀,四十五度角望天,坑爹会上瘾,想要戒掉当真很难。遇上一个渣爹,更是难上加难。

    故而,继续挖他的坑,让渣爹掀桌去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语的荀舍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淮南之地,夏末秋初时节,气候变化极快。

    八月尚且闷热,整月不见雨水,仿佛空气都在燃烧,正午站到太阳下,几乎能把人蒸熟。

    九月刚至,一阵朔风过境,连下三场冷雨,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早期霜降,外袍之内需多加两层单衣。

    经历过一场大火,寿春城被毁去大半,城墙一片焦黑,遍地都是碎瓦断木。四城之中,存下的建筑仅剩框架,实在无法居住,都需推倒重建。

    浓烟散去后,州兵入城查看,确认没有危险,才放百姓入城。

    看到城内的惨景,叫骂声和哭声很快连成一片。骂的多是袁瑾和仆兵,哭的是毁在火中的家宅和家私。

    “寒冬将至,城中这个样子,我等哪里还有活路啊!”

    一名老者伛偻着腰,轻推一下焦黑的木桩,哗啦啦的声响传入耳中。眨眼之间,粗过大腿的木桩化成一地黑灰,灰中仅余少数破损的木片。

    “老天啊!”

    数名妇人奔至北城,看到昔日的家园烧成一片废墟,几乎是片瓦不存,怔忪片刻,绝望之下顾不得仪态,当场坐地大哭。汉子们也是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禁不住的叹气。

    实在无法渡过难关。只能拖家带口投靠亲戚,虽要遭受些白眼,总能有条活路。

    刺使车驾行进城门,被碎石焦木挡住。

    健仆回身禀报,车门当即推开,桓容率先跃下车辕,随后抱下换了新衣的袁峰。

    大手牵小手,两人徒步走进城内。

    看到遍地废墟,桓容禁不住叹息一声。袁峰小脸紧绷,有瞬间的僵硬。

    耳闻百姓的骂声,前者仅是蹙眉,后者却咬住嘴唇,小手不断用力,牢牢攥住桓容的手指,似乎不用力的话,下一刻就会被甩开。

    温暖的掌心覆上袁峰的发顶,轻轻按了一下。

    桓容什么都没说,既没有开口解释,也没有出声安慰,弯腰将小孩抱起,任由他环住肩颈,藏住泛白的小脸。

    “别怕。”桓容终于不忍心,低声道。

    “我没有。”小孩声音发闷,隐隐有些颤抖。

    桓容又想叹气。

    难怪古人说慧极必伤,过早懂得人情世故更是负担。他活了两世,怀中这个四头身却是实打实的五岁。

    “使君,让仆来吧。”魏起上前半步,低声道。

    “无碍。”桓容拍拍小孩的后背,感受到收紧的小胳膊,对魏起摇了摇头。

    袁氏部曲跟在队伍后,始终一言不发。见此一幕,神情终于生出变化。

    之前不明白,为何郎主要舍弃旧友,执意将小郎君托付桓容。如今来看,比起晋室和郗氏,这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真心也好,博取名声也罢,观其人品行事,不会只将小郎君当做踏板,一旦掌控袁氏留下的力量,就将小郎君一脚踢开,甚至痛下杀手。

    有私兵在侧,城中百姓固然心焦,到底不敢太过靠近。

    此行负有要事,桓容无意拖延。

    故而,众人只见桓刺使表情肃然,摆足架势,一路大步前行。

    如果他怀中没抱着个孩子,或许能称一声“高冷”。现下,众人非但不觉得刺使高不可攀,反而有几分人情味,比之前见过的士族官员都要可亲。

    不提桓容的年龄和袁峰的来历,会抱着孩子“走动”的士族郎君有几个?

    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阿柏可以带路。”袁峰抱着桓容的脖子,低声说道。

    桓容点点头,向后看去,立刻有一个相貌不起眼的健仆上前。

    健仆身材高大,腰背挺拔,观相貌似而立之年,偏偏长了一头白发。

    “阿柏年少时就是这样。”稍稍松开手臂,袁峰侧头看一眼健仆,迅速收回目光,对桓容道,“大父说阿柏没有姓,曾祖是胡人,遇上乱兵,被家祖所救。阿柏一家为报恩,投身袁氏为奴。”

    “所以,他不是仆而是奴?”

    袁峰点头。

    就时下而言,奴、仆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仆有一定人身自由,可以放为民,两代之后与良通婚。

    奴则不然。

    无论自愿还是被迫,一日投身为奴,世世代代都将为奴。纵然家主慈悲放其为民,也是“贱民”,不得与良通婚,不得从事规定的职业,否则就要遭到刑囚甚至流放。

    桓容有五百田奴,多数是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送来。也有任职盐渎期间,主动投来的罪人和流民。

    之前他没注意这些,来了便收下。其后知晓奴仆的区别,却也不好擅自更改。

    一来世道如此,凭一人之力,无法硬撼千百年传下的规矩;

    二来,比起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做田奴好歹能保住一家性命,每天吃上一顿饱饭。加上桓容并非苛刻之人,任命的庄头行事有度,算不上严酷,在他手下做田奴,甚至好过一般豪强的佃户。

    最重要一点,到了唐时,仍有“奴”的存在,证明有其延续的土壤。

    改变总有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擅自动摇的结果,很可能得不偿失,甚至是好心办坏事。

    想通之后,桓容很快丢开手,不再自寻烦恼。

    一路走在城内,桓容的思绪又开始飘远,直到阿柏停住脚步,示意地方到了,他才缓慢回神,看向陌生的残垣断壁,不禁有几分唏嘘。

    “阿兄,这下边有密道。”袁峰低声道,“大父让人挖的,曾让阿柏带我看过。”

    桓容点点头,命州兵散开防卫,让出地方,由私兵和健仆一起动手。

    工具随身带着,挖土并不费事。反倒是清理碎瓦焦木颇费力气,中途有残存的房梁轰然砸下,溅起一地灰尘,险些酿成事故。

    “此地危险,还请使君退后些。”

    私兵合力抬走房梁,搬走碎石,在烟尘中连声咳嗽。

    桓容以袖捂住口鼻,抱着袁峰后退三大步,又拍拍小孩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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