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央 作者:唐思

    第十章

    跟着大伙一起来到了隐舍后院的一大片空地上,被巧玉拖拽着往前走。

    “我说你怎么磨磨蹭蹭的,没听见让一刻钟之后集合么?当心去晚了挨骂!你平时那手脚麻利的劲儿哪去了?”

    我苦着脸哀求道“巧玉啊!我突然觉得有点儿不舒服,要不我就回去了吧!那么一大院儿的人,少一个两个的,也没人知道吧?!”

    巧玉瞪了我一眼,道“你想得美!没人知道才怪?别说是个大活人了,这院里就是少了只马桶都逃不过冯妈的眼睛!少废话了!快跟我走!这么急着叫大伙集合,肯定是有要紧的事,这种时候谁还理你舒不舒服!”

    我心想看来今天是无论若何也躲不掉了,一咬牙,一跺脚,狠道“去就去,谁怕谁?”

    巧玉被我这举动逗的扑哧一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跟要上刑场似的!不用紧张,这集合你又不是没见过,无非就是训个话或者交代个什么事儿罢了!你怕成这样干什么?”

    我心想,你懂什么?那前方等着我的可不就是刑场吗!没准儿比刑场还可怕呢!

    容不得我想太多,一行人已到了院子中央,规规矩矩的排着队站好,个个敛气垂首,静默无语,莫大的院子里鸦雀无声。

    等了不一会,院门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应是进来了一群人。我不敢抬头,心里忐忑,这也不知是来了些什么人?其中有没有那个小侯爷啊?

    我这个问题倒是很快有了答案,就听冯妈用着诚惶诚恐的声音呼道“奴婢叩见侯爷,给侯爷请安!”

    我心里的一弦嘎嘣一声,断裂的干脆又彻底,一颗心那叫一个哇凉哇凉的啊!

    所有的丫头们明显都是一惊,转瞬赶紧跪地磕头,齐声喊着“叩见侯爷!”

    脚步声不停,一直到了厅房的台阶处,才止脚站定。然后就听见一个对我来说还算熟悉的稚嫩声音,故作沉稳的道“这些丫头是哪院儿的?谁是管事的?”

    冯妈的声音立马响起“回侯爷的话,这一百七十五个丫头都是奴婢看管的西院的人,是负责打扫屋舍的使丫头。”

    “一百七十五?!怎么这么多?!”声音中透着不耐。

    冯妈显然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这话,半天没出声。

    好在那小侯爷也没想让她回答,只听他又道“都到齐了吗?有没有落下哪个?”

    “回侯爷话!一百七十五人一个不少,都到齐了,没有落下的。”

    “嗯。”小侯爷嗯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

    院子里一下又陷入了沉静,只有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的一声声响着。

    我知道,那个脚步声是小侯爷的。他正对着一排排跪在地上的人挨个的打量着!那脚步很慢,也很轻,却仿佛每一下都踩在我心尖上一样,让我连喘气都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哪一声喘的了被他听见!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更不敢抬头,只安静的俯身跪在坚硬的地面上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那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小侯爷,为什么会突然驾临这低等下人居住的咏春园!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来抓我的?应该是!可是他要怎么抓?我可不信他就这么随便走走看看就能把我揪出来!我看他本就是白费工夫!

    脚步声掠过第一排,又慢慢走向第二排,接着是第三排,然后就到了我所在的第四排。

    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慌,他一定认不出来的。这里所有丫头年岁都差不多大,穿着又都是一样的,任凭他有火眼金睛也难分辨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自作主张的微微发抖,撑在地上的双手更是颤的厉害,止都止不住。唉~!还是俗话说的好啊!做贼的果然是心虚啊!

    不管我多么心慌,多么害怕,这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

    当那双绣着云纹的黑色锦靴终于出现在我视野里的时候,我的一颗心几乎已经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步子在我跟前停了停,便继续慢慢向前行去……

    我心里顿时一松,差点就欢欣雀跃了!

    谁知,那双靴子突然一停,然后又返了回来,在我眼前站定。我一颗心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再一次的冲上云霄!

    这一次脚步停了很久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大气也不敢出,不一会,就感觉脑门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认出我了?不可能啊!据什么啊?难不成他还真是只猴儿啊!真有火眼金睛?

    正心慌意乱间,突然一只手抚上了我的后脑勺。我一惊,本能的一缩头。可那只手却不肯放过我,缓缓的向旁边移了移,然后用力一按。

    “嘶~!”我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然后猛然惊醒!靠!完了!暴露了!

    “哼~!”头上响起一声得意的嗤笑!

    我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丫的真缺德!使这么大劲儿按我脑袋上的包!疼死我了!

    这个小魔头!这都能被你找到?没天理了!我死不瞑目啊!!

    “这丫头我要了!正好我屋里缺个倒夜壶的!她正合适!”说着便大步流星的走回了台阶处,一屁股坐在了刚搬来的雕花椅上,随手接过旁边小厮递过去的茶盏,笑眯眯的轻抿了一口!

    合适个屁!我侧昂着头,偷偷的瞪了他一眼。小样!看把你得瑟的!有什么好得意的!切!

    冯妈立在一旁愣了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慌张的上前躬身问道“侯爷是想在奴婢这儿选个丫头……跟前儿侍候着?”

    小侯爷一挑眉“怎么?不行吗?”

    冯妈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紧忙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侯爷要不要去兰院宝清姑姑那挑一个,奴婢这院里的这些丫头都笨的很,怕侯爷用着不称心啊!”

    “这就不用你心了!她若不称心,我自会好好□的!”这后半句话的语气,那叫一个意味深长啊!

    我听着耳中,后背一阵发麻,心里一声哀嚎——这回惨了!

    冯妈左右为难的又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劫了话“侯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心头一动,宝清姑姑?!

    “宝清姑姑!”冯妈见了宝清姑姑像见了救星一样,赶紧爬起来给她行了礼,然后规矩的走到她身后站好,躬身垂头,不再言语。

    小侯爷身后的两个小厮也恭敬的弯腰行礼“宝清姑姑!”

    宝清姑姑冲着他们温婉的笑了笑,柔声道“你们两个!不看着侯爷在欣园里好好用功,怎么领着到这又脏又乱的地方来了?!”

    两个小厮乖乖的低着头,却不说话。

    小侯爷这时站起身来笑着道“姑姑别怪他们俩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还用人看着?!今儿个是我自己要出来逛逛,正巧就逛到这来了!”

    听了这话我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撒谎你都不会撒!这咏春园离着你那欣园隔着十万八千里远!你随便逛逛就能逛到这来?鬼才信你!

    宝清姑姑微微一笑,转身对冯妈道“把丫头们都散了吧!都跪在这里也不成样子!”

    “是”

    冯妈抬眼偷偷瞄了瞄小侯爷,见他没反对。这才回身对着我们这边跪了一地的丫头们喊道“都起来吧!回各自的院儿里去!不许随意走动!”

    “奴婢告退!”大伙对着小侯爷的方向磕了个头,才纷纷起身,井然有序的往院外头走。

    我寻思着是不是也可以走了?好像没说不让我走吧?!便悄悄的随着人流向后挪了一步。谁知我刚抬脚,就感觉浑身一麻,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油然而生。缓缓抬头瞅了一眼,果然看见那小侯爷一双狭长的漂亮眼眸正狠狠的盯着我,不断的释放的危险信号:你敢再迈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我立刻没骨气的低下头,立正站好,一步不敢动了。不能怪我窝囊啊!这可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绝不能逞一时的匹夫之勇,识时务者为俊杰!生命诚可贵!啥都没有它价高!

    所有丫头都走干净了,院里只剩下小侯爷和他的两个小厮、宝清姑姑和她的两个丫鬟,还有冯妈和我,正好八个人,能凑两桌麻将了!

    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中央,感觉又有人向我看来,抬头见是宝清姑姑,便勾起一抹牵强的笑,行了一礼道“给宝清姑姑请安!”

    宝清姑姑对上我的目光时,略微一愣,转瞬对着小侯爷笑道“侯爷手底下缺人怎么不跟奴婢说,反倒自己寻到这来了?”

    小侯爷抖了抖衣袖,无所谓的道“这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不想劳烦姑姑!我那也不是特别缺人,只是今天刚好见了这丫头脑袋鼓了个大包,长得跟个夜壶似的,便突然想起,屋里好像是还缺那么个倒夜壶的!”

    靠!你脑袋才长得像夜壶呢!你全身长得都像夜壶!你就是个夜壶!!

    听了小侯爷的这通混话,跟在宝清姑姑后面的铃兰和夏荷掩着嘴忍不住低笑,那两个小厮便干脆呵呵的笑出了声。我咬着牙,脸上热一阵,凉一阵的!耻辱啊!天大的耻辱!

    宝清姑姑哭笑不得的道“还是让姑姑另外给你安排一个懂事的吧!这使丫头大都笨手笨脚的,怕是服侍不好。”

    小侯爷一挥手道“不用了,就她吧!倒个夜壶而已!就算她笨的像头猪也应该是会的吧?!”说着还挑衅的冲我扬扬眉。

    切!谁搭理你啊!

    见我直接无视了他,小侯爷的脸色一沉,道“好了!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该回去读书了!你!”抬手一指我“跟我一块回去!”说完便抬脚向外走。

    “侯爷!”宝清姑姑急忙叫住他,微笑着柔声道“你要是真想要这丫头,姑姑也不拦着,可是请侯爷容奴婢先带回去教她些规矩,明天再给你送去可好?”

    小侯爷停下脚,皱着眉头想了想,又瞥眼看了看我,最后点了点头道“好吧!就让她先跟着姑姑去学学规矩,明天一早我就叫明雨去兰院领人。”

    宝清姑姑笑着道“好。”

    然后小侯爷又转过身偷偷瞪了我一眼,才领着两名小厮大步流星的出了咏春园。

    看着小侯爷走远了,宝清姑姑才回头看着我道“我记着你是叫小叶吧?”

    我抬眼看了看她的神色,见似乎没有不高兴意思,悄悄松了口气,点头道“是,奴婢叫小叶。”

    宝清姑姑轻叹了声,说道“你跟我来吧!”

    跟着宝清姑姑身后,一路行了大约四十多分钟,才到了兰院。

    这兰院是专门分给宝清姑姑的院子,紧挨着郡主住的念园,院子不大,却也不算小。一进门便是一处小院子,正对着的是一间宽敞的厅房,院子两边各置了一块花圃,此时里面红的粉的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开的甚是喜庆。穿过花圃,后面应该还有几处院落的,听说宝清姑姑这里还住着许多的小丫鬟,都是七八岁就进府,然后就由宝清姑姑亲自□规矩。平日里干的都是些细致活计,像什么穿针引线的缝补、绣花啦!又或是红袖添香、沏茶、倒水啦!就光沏茶一项,就得练就的端过茶杯轻轻一闻,就能知道茶叶的品种,轻抿一口就能知道用的是井水还是泉水,总之那零零总总的科目多着呢!都是我这种使丫头永远涉及不到的领域!所以我也就不甚了解了。不过这些丫头的用途我还是多少知道点儿的!虽说这府里主子少,着实是用不上这么些个贴身侍候的丫鬟,但是难保他哪天就来了个客人什么的,能到郡主府来做客的那身份自然也是不一般的,这样一来,安排在跟前儿侍候的丫头就不能素质太低了!就算偶尔来的只是个身份一般般的客人吧!这郡主府也总得要个脸面吧!所以这服务员的神面貌也是一定要上档次的!总的来就一句话——这兰院里的丫鬟们,那就是用来给郡主长脸、充门面的!!

    那花圃后面到底有几个院子我是没看着的,那养在里面的优秀服务员们我也无缘得见!宝清姑姑一进院就直接领着我进了正对着的厅房了。

    在偏厅里,宝清姑姑坐在了软榻上,用手揉了揉额头,略带疲累的缓缓道“说吧!怎么回事?”

    听着这话,我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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