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央 作者:唐思

    第四十九章

    行李和马车是不能走正门的,我们这些丫头和下人便跟着行礼一起从角门进的府。

    让我没想到的是,彭言也跟着凑热闹。

    “你怎么刚才没下车?跟着来后院干什么?”

    彭言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别这么大声,我难得偷个懒,躲个清闲,你莫要将我暴漏了!”

    看着他难得的孩子气,我有些好笑,“当心一会郡主大人寻你不着,以为你丢了呢!”

    “呵呵……不会,母亲了解我,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场合,见我不在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的!”

    我莞尔轻笑。

    马车在一个叫罄竹轩的院子前停下,彭言说这是他的院子。

    车刚停下,立即有下人上前爬跪在车前。我将将迈出的脚立马收了回来,看着那人瘦弱的脊背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彭言见我迟迟没有迈下车,在身后奇怪的问,“怎么了?”

    我有些烦闷的回头看他,“怎么五少爷每次都是要踩着别人的背才下得去车的吗?!”

    彭言一愣,我没理他,转身一跳,越过趴在车前的那人,蹦到了地上。谁知落地时有些没站稳,脚扭了一下,我顿时坐倒在地。

    车上铃兰吓得哇哇大叫,“死丫头,你发什么疯?!”然后冲着那名吓傻了的下人挥了两下手,“走开走开!”那人赶忙手脚并用的爬到一边。

    铃兰灵巧的跳下车,紧忙过来扶起我,“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受伤?”

    我轻轻转动一下脚踝,还好,能动,应该是没什么事儿!

    这时彭言也跳下车,急忙上前上下打量着我,见我没事,才皱着眉道,“怎么这么鲁莽?这么高的马车也是你个大病初愈的人说跳就能跳的?!”

    我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紧张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刚刚为什么要冲他发脾气呢?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人家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

    可是我实在是看不惯这彭府的做派!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郡主大人每次下马车可都是用的踏几,怎么这彭府就一定要用人了?!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装什么装?!

    这时有个声音突然上来,“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把人摔了?!这些个奴才真是越来越不济事了!都皮子紧了是不是?!”

    转头望去,不远处走来一位三十出头的美丽贵妇,穿着花团锦簇的长袄,鲜艳的颜色为这白茫茫的落雪添了一抹色彩,也将她自身衬得更加明艳照人。她五官长的很致,一双杏眼里透着一股子明劲儿,嘴角上翘,脸颊上两颗深深的酒窝,即便她没有笑,看上去也像是在笑!总之,这个女人很漂亮。她是谁?!

    只见彭言朝她微微俯身,恭声道,“侄儿给四婶请安。”

    那贵妇笑着道,“快免了这虚礼吧!在大厅里找了一圈没见着你的人影,就知道你准是又溜了,想着来你院子堵人定是不会错的,这不,就让我逮个正着?”说着,杏眸瞪向刚刚那名下人,“谁知道竟让我看到这么一出,这些个奴才是越来越没用了,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可是摔着姑娘了?”

    我见她看向我,忙俯身一礼,“回四夫人的话,女婢不成受伤,刚刚都怪女婢不小心,望夫人不要责怪那名小哥!”

    四夫人打量了我几眼,笑着问,“莫非……你就是小叶?!”

    我一愣,她怎么知道我的?!

    不等我回答,她又咯咯的笑着道,“这可怎生是好?怎么偏偏把你给摔了?这让我怎么跟那个千里迢迢写信来让我好好照看你的小子交代呢?!”说完又掩着唇笑了起来。

    听了这话,我也不知该是个什么反应了!彭朔,你一定要把我看的这样紧吗?就不能让我喘口气了?

    彭言见我神色黯淡,便开口道,“四婶来的正好!车上有好些柳城带回来的特产,这些就交给四婶了,劳烦四婶给个房分下去!”

    “好啊!合着我就是个劳碌命,现在连你这小子也要指派我了?”

    彭言作揖,“能者多劳,四婶辛苦了!”

    四夫人笑着白了彭言一眼,“什么时候你也学着尽捡好听的话说了!”

    “之阳实话实说而已。”

    “行了,别哄我了!老太太让我帮着管家,我尽力就是了,倒也不图你们怎么夸我,别吃力不讨好就行了!”

    彭言笑道,“府里这几年在四婶的手上,被管理的越发规矩齐整了,四婶劳苦功高,有目共睹,哪里会就不夸您好的。”

    几句话说的四夫人眉开眼笑,“行了,知道你是个会说话的,哄我开心罢了!别站在门口了,快进去吧!这一路上也累坏了吧!芝儿,快侍候着你家少爷回屋歇着去吧!”

    马上有个小丫头站出来垂首应道,“是。”

    四夫人又看了看我,笑着道,“小叶可有安顿的地方了?要我说就直接去子晙的院子吧!那处我头几天就知会人收拾好了,听子晙信上说你还病着,现在可是好了?!”

    听她又提起彭朔,我心里多少有些抵触,“回四夫人的话,奴婢现在身体已经无碍了,谢夫人关系。至于院子……还要听郡主大人安排!”

    “哎呦!这么点儿小事儿还要劳烦郡主亲自过问,我这个管家的就真没脸见人了!这事儿就听我的了,你先去你家侯爷的院子安顿了去吧!反正你是他的丫头,去他的院子正应当,就这么定了,啊!”

    如此,我还能说什么?!俯身行礼,“是。”

    四夫人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便有小丫头上前领路。

    我又行了个礼,便跟那小丫头走了,身后是同我形影不离的铃兰。我诧异的回头看她,她俏皮的冲我眨眼而笑,旁边的四夫人和彭言都没说什么,我自然也说不出什么了。算了,爱这么着这么着吧!跟着个小间谍就跟着吧!总归我从来都是不自由的,也习惯了。

    一路穿庭过院,沿途景色还算不错,不过比起云庄就要差上许多了!倒不是这府里园丁技术差,而是实在是因为空间有限,无处发挥啊!

    想想也是,在这寸土寸金的皇城脚下,能有这么一座宅子已经算难得的了,难道还指望能拥有像云庄那么大的一片庄园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领路的小丫头叫小诺,她也算是彭朔的丫头了,彭朔在京城的时候都是她在跟前儿侍候,现在也一直在彭朔的院子里做事,算是看院子的吧!

    当到了那处院落的时候,抬头看着门上的匾额,我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彭朔,你太雷人了!这家伙的院子竟然叫‘安瑞侯府’!!

    有没有搞错?!这里是内院!又不是大门口,他一本正经的弄这么快匾挂在那算怎么回事啊!耍宝呢?你说他……算了,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对他,我是彻底无语!

    铃兰也是第一次来彭府,第一次来这‘安瑞侯府’!不过人家可比我淡定多了,只见她抬头看着那匾额,咯咯直笑,“咱们侯爷可真逗!”

    小诺也乐呵呵笑着道,“这匾额是九少爷八岁的时候题上去的,从此后便没人愿意上门了,九少爷当时笑着说,总算清净了。”

    我咂了半天才弄明白她说的这个九少爷就是彭朔,原来彭府里的人都是叫他九少爷的!

    我好奇的问,“总算清净了是什么意思?”

    小诺一边领着我们往里走一边笑着说,“以前不管是那些夫人还是那些个少爷,总有些人想借着九少爷的身份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还当咱们九少爷年纪小不知道她们的那些花花肠子呢!无事献殷勤,又有几个是真心的?九少爷心里明镜似的,还能让她们利用了?!所以就题了这么一副匾额!呵呵呵……这么一来,但凡来我们这‘安瑞侯府’的,都必须按规矩来了,该行礼行礼,该跪拜跪拜,管你是夫人还是少爷,到了咱们‘侯爷府’就都成了下人了!”

    我听得瞠目结舌,“侯爷小小年纪,就这么多鬼心眼儿了?!”

    小诺轻哼一声,“在这彭府里,要是没点儿心眼,咱们家少爷还不早就让人给生吞活剥了?这里的人……唉~!算了,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这里的事儿乱着呢!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不过你们倒是不用担心的,这几年咱们家少爷是越发的不好惹了,连带着咱们这些个挂在他名下的丫头都跟着大大的沾光,轻易的没人敢欺负到咱们头上的!更何况你们还是跟着郡主大人从柳城来的,就更没人敢轻易招惹了!”说着突然颇为幽怨的回头看着我俩,“我好羡慕你们啊!什么时候我要是也能跟着少爷回柳城,那我就死而瞑目了!”

    我和铃兰被那这副样弄的哭笑不得,这丫头也是个能耍宝的!

    在正屋的的厢房里安顿了下来,我跟铃兰一人一间,小诺也住在旁边。

    小诺领着我们在院子里逛了一圈,这院子虽不像欣园那么大,但也还算宽敞,花园、凉亭、水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院子有独立的小厨房,独立是洗衣房,甚至还有一间小药房!总之什么都有,真正的从这座偌大的府邸中独立出来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它的经济也是独立的,这才是独立的最高境界啊!‘安瑞侯府’的所有花销都是彭朔给的,从来不用府里的银子,连下人们的工钱都是彭朔给,而且比别个院的下人们多出一倍不止!难怪我看着这院里的人一个个的走出去都腰板挺的笔直呢!感情是有个这么嚣张又护犊的主子给撑腰呢!

    刚刚将随身的东西安顿好,院里便来了一群人,一个管事嬷嬷领着一群丫头婆子,手里捧着托盘,里面摆放着一些不是很贵重但很巧的首饰,还有一些布匹,浩浩荡荡的便进了里院。

    小诺赶紧迎上去,“呦!是李嬷嬷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劳动您老人家亲自来了!”

    那被唤作李嬷嬷的中年妇人笑着道,“小诺姑娘快别怎么说,你这院子我想来都没那个机会呢!这不是,老太君听说,柳城来的姑娘有两位安顿在九少爷院儿里了,便差我送些东西过来,也不知道合不合姑娘们的心意!”

    我一听赶紧上去福了一礼,“多些老太君赏赐,奴婢惶恐!”

    李嬷嬷抬手扶住了我的胳膊,“姑娘快不必多礼,姑娘既是九少爷身边的人,大老远的到了咱们府,那就的自家人了,府里自然是要好好照看着的!”

    消息传的到快,怎么会儿的工夫,就都知道我是谁的丫头了?

    我又轻轻一福,“谢老太君体恤,谢嬷嬷关照。”

    李嬷嬷呵呵笑道,“看姑娘就是个知书达理的,不愧是九少爷身边的人。东西送到了,我就回去了,老太君那还等着我回话呢!”

    我抬头试探的道,“那小叶就不留嬷嬷了,我也要赶快收拾一下去老太君那磕头谢恩。”

    “谢恩就免了,那头老太君正跟郡主大人说话呢!你们有这份心就行了!姑娘今天刚到,舟车劳顿的,就好好歇歇吧!老太君那里,明个一早再去请安便是,正好也一并拜见一下各位夫人!”

    “奴婢谢老太君体恤,一切听老太君安排!”

    李嬷嬷又笑着交代了两句,便领着一群丫头婆子走了。

    送走了孙嬷嬷一行,回到屋里,小诺翻了翻那些布匹和首饰,点了点头,“还不错,至少没拿破烂来糊弄你们!”

    我看她,“怎么?难不成老太君赏个下人还要糊弄?!”

    “老太君当然不会了,可是难保底下的人也不会,这种事儿老太君又不可能亲自督办,那些个浑水鱼的当然是得占就占,得贪就贪了,贪了你的,你一个小丫头,还能为这种**毛蒜皮的事儿上老太君那告状去是怎么的?可不就是闷声忍了么!不过好在这次她们没敢,想来是怕了郡主大人,不敢在大人面前使猫腻!哼!一群铜臭熏了心的下作坯子,算她们还长点儿脑子!”

    我有点傻眼,“你说的悬了点儿吧!哪里就至于这样了!”

    “你别不信,那个孙嬷嬷,是老太君手底下的一个管事嬷嬷,专门负责库房、打赏这一块儿的!哼!只是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其实早就跟大房的孙姨太太搭上线了!变着法的淘弄将军府里的好东西呢!”

    不会吧?!这种事……,不了解内情,我决定还是不予置评的好,遂转移话题道,“小诺,我们刚来,对府里的人都不了解,明天又要去老太君那请安,虽说有郡主大人在,不至于为难我们!但我有还是点紧张,就怕有个行差踏错的,给郡主大人丢了脸,你给我们讲讲府里都有些什么人吧!我们也好提前心里有个数。”

    小诺一拍脯,“这你可就问对人了,这彭府里还没我不认识的人呢!”

    然后便打开话匣子吧啦吧啦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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