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煮酒 作者:千世千景

    分卷阅读19

    下来,了结因果。”

    顾风流正想说这人怎么杀人如吃饭,却又对他那随手一拿心有余悸,只好点了点头,道:“这城中最好的客栈就在两条街外,那老板与我相识,又是个消息极灵通的人,不妨一去,也好打听打听吴家近况。”

    沈无常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那便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啦,诸位晚上好!

    ☆、吴家庄

    鼎州城里,垂杨如幔,繁花似锦。

    沈无常坐在窗边,手里一个酒杯,不着急添满,只将那把铁骨扇慢慢地摇。

    日暖,云淡,风轻。

    在那双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里,

    杀人不眨眼,见血不留痕的兵刃都仿佛书生文人的纸扇一样美好。

    但这本再美好不过的的人,却冷着眼睛,幽幽看着对面的顾小公子。

    “这酱板鸭不错的……”

    顾风流换了一身天青袍子,正往他碗里添菜,一抬头撞上那双如刀如冰的眼睛,愣了愣,“怎么?”

    沈无常一顿,酒杯落在桌上发出了轻微声响,他哑着嗓子:

    “有些蹊跷。”

    “吴家的事情?”顾小公子停下筷子,直起背,正了神色。

    “你说过,识锋会是在八月十五临安城上,今日是四月初六,吴家人三天前动身启程,未免太早了些。”

    “有理。”他一顿,“那便是有人通风报信?”

    “不至于,关内人虽认识你,却决不会认识我的。”

    顾风流闻言沉默了半晌,忽然笑得有些狡黠,“那就不妨去看看。”

    “现在?”沈无常望着远处夕阳渐落,金色的余晖洒了他满襟满袖。

    “当然是入夜。”

    那活阎罗回头看他,眼底里露出几分轻蔑笑意,

    “原来大名鼎鼎的离别刀客还喜欢半夜三更的听壁角了?”

    顾风流一口酒差点噎在喉咙里,“你这人,难道你递帖拜庄他们就会说实话,和你讲道理?”

    沈无常将那长眉一挑,“我几时说过要递帖拜庄,颠三倒四地问个什么,一并杀了就好。”

    一个“杀”字出口,满座都变了脸色,侧目纷纷,起身欲走。

    顾小公子连忙站起来拱手陪笑,

    “我这位兄弟成天就喜欢喊打喊杀,图个口快,没有真心的。”

    沈无常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斜斜瞥他一眼,不说话。

    顾风流扯着那人的袖子,好声好气:“这是鼎州城,不比飞沙镇,不是你死我活,刀剑相交就能解决的。”

    沈无常知道他一片好心,但他从来腥风血雨惯了,人如那寒星镖同样,出手无悔,生死不问,根本不懂什么迂回迁就,一时半刻也改不过来的。可他又怕顾风流厌了,恼了,恨了,只好低垂眉眼,呐呐道:

    “我也都知道这些……”

    “你若心里有火有气,就冲着我来,就算真失手将我杀了,我也没一句怨言。可别人没我这样的武功,哪接的住你一扇子?”

    沈无常听他非但不怪罪,还处处为自己着想,心里更是愧怍,慌忙接道:

    “我怎么会杀你?”

    顾风流闻言只轻轻一笑,呷了口酒,一双眼睛闪闪烁烁,看着沈无常刀削般的眉峰,

    “也是,你毕竟舍不得的。”

    沈无常却不敢看他,只道:

    “吃你的饭。”

    顾风流见这阎罗似的人竟会服软,觉得不可思议,正想逗他两句,忽然看见他放在桌上的铁骨扇——

    玄黑色,不打眼,甚至有些像石头,却自有一种冷冽光芒,令人可敬可畏。

    “你的镖叫寒星,那扇子呢?”

    “师父叫它乱鸦,我……”沈无常一顿,“我叫它扇子。”

    顾风流闻言勾起嘴角,“你确实应当叫它扇子……但那乱鸦又是什么缘由?”

    那活阎罗给自己斟了杯酒,通常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便是要说些过去的事情了。

    “我十九岁那年,师父答应为我量身打一把扇子。刀匠送扇子来那天正是黄昏。当时少年心气,有意卖弄,于是把平生所学尽数施展。师父看那扇子逆光翻卷,如群鸦乱飞,因而名乱鸦。”

    “你十九岁时,有你全盛的几分功力?”

    “八九分。”

    顾风流闻言耸然动容,孤星照月楼的武功他早已见识过,极度庞杂纷繁,又极度璀璨精妙。沈无常以全盛时八九分的功力,恣意融汇施展,交叠承接,伴着那大漠长河,残阳如血,又是怎样一种壮阔豪情。

    “只可惜不得一见……”顾小公子扼腕长叹。

    沈无常端起酒来,轻轻抿了口,横他一眼,

    “人都在你面前了,还惦记那些做什么?”

    顾小公子闻言愣了愣,总觉得这话里有些许暧昧,可偏偏又咂摸不出个滋味来,只好心神不宁,都快忘记嘴里喝的究竟是茶还是酒了。他支支吾吾半晌,忽然从刀鞘上解下一缕穗子来,递给沈无常。

    那人盯着他,“你又是什么毛病?”

    “我认识你以来,从未送过你什么东西。这虽不值钱,可好歹自离别刀成之日就带在身边,如今分你一穗。”

    沈无常看那暗红色穗子半旧不新,却莫名内心一震,他知道顾风流是人在刀在,刀上任何东西再旧再破,那也是生命的一部。

    顾风流看他仔仔细细将穗子穿在乱鸦扇上,心里微微一甜,又问:

    “那你就没什么要送我的?”

    沈无常振了振那宽大的衣衫,端的是两袖清风,

    “不巧得很,沈某人只有烂命一条……”

    “那……”

    没等他说完,只见那人又伸出手道,

    “我今日就与你三击掌为誓,若有一星半点用得上沈某人的地方,这条命都是你的。”

    顾风流闻言愕然瞪大了眼睛,满脑子飘飘转转,来来去去,断章取义,全是那句“这条命都是你的”。

    沈无常见他不回话,道:“你看不上?”

    “看得上,看得上!”顾风流点头如捣蒜,这模样,恐怕认识他的人见状都会一惊,那从来精明油滑的顾小公子怎么落得这样傻里傻气?

    可顾风流却毫不自觉,觉得浑身上下都轻飘飘地,赶着投胎样的与那人击掌盟誓,生怕晚了他便要无影无踪。

    沈无常见状只摇了摇头,心说这果然是个痴人。

    入夜,夜凉如水,水如天月。

    两个人影兔起鹘落,直奔城东郊外一处庄园。

    庄园门前匾上三个大字——

    吴家庄。

    沈无常蒙着面,只露出一对清冷的凤眼,在月下如刀似星。他忽然一顿脚步,抬手让顾风流停下,轻声呢喃:“有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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