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千欢 作者:九月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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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击碎的声响。

    刘允当时就想到了摆在窗台上的玻璃鱼缸——室内只有那一件玻璃物件儿。是柔嘉公主专门命内务府打造、送给薇珑的。

    薇珑看到小金鱼、小猫、小狗会开心地笑一笑,看一阵子,但并不养,因为有洁癖,更怕不能善待那些无辜的小生命。

    所以,那个金鱼缸里并不养鱼,只是用卵石、海藻做成了十分悦目的盆景。

    薇珑与柔嘉亲如姐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忍心打碎好友送的东西。

    思及此,刘允慌忙高呼着“皇上有何吩咐”奔了进去。

    进门后,他看到梁湛面上多了一道刺目的正在淌血的伤痕,薇珑则握着一块顶端尖利的碎玻璃片,抵着自己颈部的动脉。

    素白的纤纤玉手,有鲜血淌下。

    梁湛用手拭了拭血,似是并没留意到刘允进门,定定地望着薇珑。

    薇珑语声沙哑:“清闲的时日太久,我琢磨过不少自尽、杀人的法子,皇上可要看一看、试一试?”

    梁湛讽刺地一笑:“除了只有你知我知的清白,你已经一无所有。这清白,谁会信?已经无可失去,却还要守着,委实愚蠢!”

    薇珑手上愈发用力,鲜血涌出,“外人相不相信,与我何干?谁都不是为外人活下去。”

    刘允上前去,跪倒在薇珑面前。

    安亭也奔了进去,跪倒在薇珑身边,对梁湛怒目而视。

    梁湛吩咐刘允:“传太医,治好她!”语毕阔步出门。

    薇珑的手缓缓落下,背在身后,凝视着门口出神。

    鲜血滴落的越来越急的细微声响,让刘允和安亭意识到了不对,转到她身后,才发现她死死地握着那块玻璃碎片,已经满手是血。

    那疼痛,对她而言,似是微不足道。

    刘允和安亭哭着求她,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她的手掰开。

    刘允高声唤人去请太医,安亭哭着去找止血的药粉、包扎的棉纱。

    薇珑维持原状,过了一阵子,转头望向花梨木长案。最终,目光锁住了案头的裁纸刀。

    她疾步走了过去。

    刘允先一步到了案前,把裁纸刀收入袖中,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一再求她千万不要想不开。

    薇珑看了他一阵,先是满眼怒意,继而牵出悲凉的笑。

    “自尽,说出去不好听。”她轻声道,“我得活下去。我死了,你们怎么办?”

    随后,她转到茶几前,端起酒壶,用酒清洗手上的血与伤。

    看着都疼,都蜇得慌。

    可她似是全无感觉。

    当日,薇珑只是草草包扎了伤口,便和衣歇下。

    要到三日后,她才命安亭寻找祛除伤疤的良方,说不能让别人发现。

    她口中的别人是谁?

    是徐家人,还是他唐修衡?

    应该都有。

    死得起,却怕死了别人看到自己流于表面的狼狈。

    站在她的立场去看待诸事,让她放弃的理由太多,维持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却太少。

    她想要的,只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哪怕世人都不相信,只有自己知道。

    继续走下去,是答应过他:好好儿地照顾自己,就算隔再远,也陪着他。

    她曾对他说过:“我一度盼着你对我弃若敝屣。那样,对谁都好。可我也贪心,总想再见你一面。就这样走到了如今。恍若一梦。”

    过往一切,不过是这云淡风轻的几句话。

    从来不会跟人诉说委屈,更不跟他说。

    他理解她的厌世。很长的一段岁月里,她甚至不能告诉他,为何选择嫁给梁澈,不让他知道梁湛对她的刁难、伤害——她引以为耻的事,绝不肯说。

    谁都没资格怪她最终决绝处事、红颜早逝。

    谁都没给过她应有的保护、呵护。

    仅有的情绪是心疼,因为心疼又恼火。

    如今想起,他最恨的是自己,其次是梁湛。

    双手不自主地交握在一起,手势细微的转换间,指关节发出清脆的低低的声响。

    唐修衡闭了闭眼,转到里间。

    墙角盆架上的银盆里,盛放着冰块。

    每日一早备下,随着室内的温度缓缓融化。

    到这时候,冰块融化大半,铺在盆底。

    他将双手浸入冰冷的水中,手掌按在冰块上。

    这冷意一点点浸润、侵袭,蔓延至人的骨髓,直到让人难以承受的地步。

    可也能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他不能让恨意、怒火主导自己的言行。

    今生,再不能有一步差错。

    他要唐家、平南王府平宁喜乐,更要让他的清欢得到该享有的呵护。

    其次,才是报复。

    ·

    更衣去太夫人房里用饭之前,唐修衡收到了薇珑的信件。

    藏头诗前七个字组合起来是一句话:我想你。

    他的心立刻柔软得一塌糊涂,吩咐阿魏等一会儿,即刻到书房书写回信。

    回信是藏头、藏尾并在的诗,藏头的话是“甚为挂念清欢”,藏尾的话是“廿九能否一见”。

    ·

    当晚,薇珑收到了唐修衡的回信。

    信件藏在他送给她的一个小小模型,模型上暗藏着一个极小巧的抽屉,刚好能放下一张笺纸。

    看完信,对他又多了三分钦佩。藏头、藏尾并存,分别说了两件事,整首诗又是语句通顺,表达着另外的意思,要做到实在不易,何况时间很短——她命人送出信件、收到回信的时间,很容易就能估算出来。

    之后,便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

    她坐在案前许久,又琢磨出一手藏头诗,告诉他自己的回复:是日梅花阁见。

    随后的几天,薇珑每日上午打理庶务,下午都耗在小厨房,学着做饭菜。

    厨娘自然在一旁帮衬,告诉薇珑荤菜、素菜、热菜、凉菜做的时候的一些讲究,之后就没别的事,看着她亲力亲为。

    打心底说,看着薇珑做什么事都一样,不管是否了解她的性情,都是一桩干受罪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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