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肋(H) 作者:占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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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介却不觉得快意。他盯著顾西樵将嘴边的水迹抹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那人却没有接,自己踉跄地站直了,抿著嘴看了他一眼。那不是意料中的愤怒或委屈,仅仅是平静。

    不是什麽都没发生过的平静,是将一切都无声无息隐忍下来的平静。色彩被撞碎後又迅速凝聚稳定下来,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颜介离开後,顾西樵将茶杯里里外外茶杯洗了七八遍。一样的。他想,颜介和那些人是一样的。将咬了一口的馒头丢过来,又不小心地让它们在肮脏的地上滚了几圈,以为他会感激。

    也许是觉得上次的恶作剧太过分,颜介想著做点什麽补偿。没想到自己好心要帮他解闷,与他说了好些自己爱玩的游戏,又搬出珍藏的东西一一展示,他竟都默然不应,颜介说得口干舌燥了,他也不过哦了几声,点了几个头。被人哄惯的颜介很快变得不耐烦,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因为不懂罢,这种穷人家出身的孩子,颜介轻蔑地想,可是对方不卑不亢、无动於衷的态度,真是让他有点在意。就是那麽一点稀有的在意,堆砌在心中越滚越大,猴爪挠心般让他拿得起放不下。他甚至养成了一个很坏很可恶的习惯,那就是彻底无视顾西樵,却又在他看不见的死角里,用锋利的视线挑剔著他的一言一行。

    父亲背地里曾说过他很多次,让他对顾西樵友善点,他嘴上敷衍著,行为却没有半点改善。慢慢地父亲也就不再提了。於是颜少爷不喜欢顾西樵,在府里变成了每个人都知道的事,这“每个人”里,当然也包括顾西樵。他起初有点莫名其妙,想过颜介会讨厌他的原因。一想还真是挺多的,比如土气,比如天生面冷,再比如得罪过对方。但顾西樵也没往心上放,反正他在乎的,只有颜伯一人。

    得罪颜介的那件事其实很小,不过小心眼的颜介却记恨了很久。

    那是个让人犯困的午後,颜介无聊地逛到後花园,见一树桃花开得娇俏可爱,就想折几枝,刚好经过的顾西樵却喊住他。其实颜介有点惊讶,好奇从未主动与他交谈的顾西樵会说些什麽,心里诡谲地有一丝丝期待。

    “干嘛”,他低下头看著走进的那人,没好气地问。

    “不要折。”树下的人仰起头,从树叶罅隙透出的零碎日光洒在他脸上,明明暗暗地随风摇动著,落到眼里时,那形状锐利的双眸就好似带了水光般的亮,叫人想起星眸若梦。

    真好看啊……发现那声感叹是发自自己的心声,颜介不悦地别开视线,拈起一片桃花瓣放进嘴里,享受地晃起小腿。“本少爷凭什麽听你的?”

    “颜伯很喜欢桃花,摘了他会生气。”

    竟然懂得搬出他爹来吓唬他了。颜介冷哼一声,从树上跳下,衣裾扬起的风也扬起了顾西樵的长发。当著顾西樵的面,颜介慢慢折下一枝开得无端繁茂的花枝。

    “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执著花枝轻佻地拍拍顾西樵的脸,在那已显露冷峻锋芒的面容上留下几点可笑的花粉。

    看著被掰断的细枝渗出白色汁液,顾西樵的眼中迅疾掠过一点不悦。毕竟年纪轻,他还不能像後来那样驾轻就熟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点很快隐忍住的不悦,却被颜介看出来了。

    “怎麽,不能巴结我爹,就担心他不再养你麽。”

    没有理睬他的讽刺,顾西樵夺过被捏在手上把玩的花枝,蹲下来找了块带棱角的石头,开始刨坑。不能在枝头盛放的话,就在根旁化成花泥罢。他正入神地刨著,却被背後的人一脚踹倒在地。

    摔得有些难看,嘴里都有泥土的腥气了。顾西樵漠然地想著,撑著地还没站起,就被颜介摁倒。对方坐在他脆弱的腰腹上,抓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竟然敢从我手中抢东西,你竟然敢!”

    顾西樵使力去格开颜介的手,以为自己跟颜伯学了几年拳脚功夫,人又比颜介高大,怎麽也能将他从身上放倒,不料对方的手却似长在他身上般纹丝不动。

    颜介看著他脸上被打击到的神色,得意地想,小爷的武龄哪是你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能比的。你还扎著马步时,本少爷早就能飞檐走壁了。

    “介儿,你做什麽?”一道呵问打断了两人间的剑拔弩张,颜唐站在曲水拱桥上,衣袖飘飘地逶迤走来,端的是谪仙俊逸。

    放开顾西樵,眼角余光瞥到他匆忙地整理好衣衫,又恭敬地垂手低头,颜介在心底不屑地嗤了一声,这家夥就那麽想讨好父亲麽?

    “谁折的?”颜唐看著还没埋好的花枝,心疼地问。

    颜介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懒洋洋回道:“是我啊。”

    “你这孩子!这株桃花是我平常及其爱护之物,费了许多心力栽培,你今日折了这麽多,自己去阁子里抄几本书。”颜唐的话听在颜介耳里,分明是在袒护顾西樵。更可恶的是那小子,顺杆子往上爬,居然抬起眼地看了眼父亲,充满感激和爱戴的。颜介面色不善地瞪著顾西樵,无奈後者对他的视线毫无察觉。我无视他就罢了,他居然也敢无视起我来了!任性的颜少爷那个火大烧眉。

    “还不快去!”颜唐的口气变得严厉。

    跺跺脚,颜介愤愤不平地跑开,在廊子那边又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顾西樵正和他的父亲蹲在树下,两人一起掩埋花枝。不知爹说了什麽,顾西樵微微地扬起嘴角笑了,颜介怔在原地,觉得自己的脚很重很重,重到他挪不动秋毫。

    回到阁子的颜介抽了本最薄的佛经,伏在案上恶狠狠地抄写起来,仿佛与那纸笔有仇。他每一犯错,颜唐就罚他抄写佛经,虽然不敢不做,但某些偷懒的招数还是会的,颜介总拿最薄的几本开工,以致有些话抄得都会背了。抄到“经此功德,回施众生,悉发菩萨心,慈心相向,佛眼相看”时, 他搁下笔,在氲氤的墨水香气中出神地想,人不是佛,所以怎麽可能对谁都慈心相向、佛眼相看,就像他与顾西樵,同一个屋檐下这麽多年了,仍然相看两相厌。

    这样想时,到底是有些无凭无据的怒意。

    再後来,或许是在顾西樵有心的退避下,他们就更少碰见了。富贵人家最不乏的就是新奇玩意儿,和一群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凑在一起玩乐嬉笑,日子也算过得欢快奔腾,却总觉得岁月无声。偶尔也会有人邪笑著问他,“你爹不是捡了个孤儿麽,怎麽都不见你带他出来见识见识?”颜介便不耐烦摆摆手,“说他做甚,那厮无趣得紧,来了也只有破坏气氛的份儿。”但转眼又不小心想到,就算自己想捎上他,他也未必肯呢。

    顾西樵搬出颜府时,颜介站在高高的阁楼上看著几个下人忙碌著,他的东西实在不多,毕竟这里不是他真正的家。父亲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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