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 作者:浣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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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盆子里乱摸的手好久,才道:“我赶晚来接你!”

    她那双细纤纤的小手里果真没什么劲儿,洗衣又无甚章法,一通乱揉,可见得小时候娇生惯养,没有干过活儿。

    回到大房,季白一件黑色绣蝠纹的圆领袍子,腰缀脆玉,圆头布鞋,四十岁的年纪,肩紧腰窄,脸如刀斧劈成一般,浓眉深眼的俊朗,劈腿在大门外雕着富贵云纹的上马石前站着。

    一妻三妾一字排开,站在他身后。

    胡兰茵穿了件藕色的高领褙子,系一条白裙,头上清清素素,倒叫人眼前一亮。季明德不由多看了两眼,他记忆中似乎宝如也这样穿过。

    季白今天要陪侄子一起去胡府,两人并肩骑马,他道:“赶车的老王八蛋昨夜喝了多了酒,早起慌张冒失乱抽鞭子,我已叫人拿皮鞭抽他了。宝如可有受伤?”

    季明德道:“并未!”

    季白点头:“那就好。”

    ……

    胡知府就住在府衙,从后门进去,先是一亩多地的大园子,马车直接从绿树浓荫中穿过去,才是府第。

    知府家两个未出嫁的小姐,胡兰玉和胡兰香两个在高高的绣楼上往下看,看到季明德的身影进院子,兰玉道:“难怪姐姐哭着喊着要嫁,我瞧他比季明义生的好看。”

    兰香应和道:“相貌倒也差不多,季明德是读书人。季明义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跟解元郎能比吗?”

    望着姐姐兰茵和季明德在垂花门上分别,兰玉忧心忡忡道:“只一点不足,就是那个赵宝如,听说是相爷家的千金,自幼知书达理的,今年才十五岁,怕姐姐要被她比下去。”

    兰香最小,也有十五了,她嗤了一声道:“什么相爷,不过两个死在半途的贬官而已。她家早失势了,我听爹昨夜和娘说,那赵宝如就是个娶来守活寡的,季明德那小子的功名,还在咱干爷爷手里攥着了,他兴不起风浪来。”

    等大姐兰茵一进门,俩人自然就不说了。

    府衙前院摆了几桌的筵席,请的全是秦州府各方名流,做官的一桌,为商的一桌,举子们一桌。

    季明德和举子们坐在一处,温温笑着听他们揶揄。胡魁的侄子胡安勉强挤上桂榜,也是个举人,丈着两挑担的关系,擎杯大胆问道:“姐夫,相爷府的千金滋味如何?”

    季明德笑着接过酒,放到桌上。

    另有一个,名叫王朝宣的,一口长安官话,据说是大太监王定疆的干儿子,腰上明晃晃一块皇廷禁军腰牌,松垮垮两只酒泡眼,一脸的不爽,恶恨恨说道:“你们秦州人眼浅见识少不晓得事儿,赵宝如的生母是花剌人,同罗氏的女儿,金贵着了,当年花剌贡来两个,一个咱们先皇得了,一个赐给了赵相,据说滋味了不得。

    她自幼定的荣亲王世子李少源,老太后的心肝宝贝儿,守了十几年还没吃到嘴里,倒叫你给截胡了,兄台,你是要考功名的人,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得个解元不知天高地厚。哥哥劝你一句,放回去呗,那块肥肉,可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要说宝如和季明德的婚事,也恰是个巧宗儿。李少源沿吏部文书将退婚书传到秦州府,宝如拿到婚书的那一刻,转眼一根绳子搭到梁上就上了吊,被黄氏救下来不过一刻钟,季明德便拿着五百两银子上门了。

    前后不过一天功夫,连州知府胡魁都没反应过来,赵宝如就和他女儿胡兰茵一起拜堂,嫁给季明德了。

    季明德渐渐变了脸色,直觉桌下一只脚踏过来,不动声色避开,那王朝宣的手又自另一侧狠狠捣了过来。

    他远瞧着季白的小厮季羊从外面走进来,轻轻躲过王朝宣的拳头,拈起酒盅道:“诸位兄台先慢慢吃,我进屋,给长辈们敬两盅酒去。”

    王朝宣见连着两番季明德都不敢接招,冷嗤一声道:“银样腊枪头,就他这点胆子也敢跟我干爹抢赵宝如,果真活腻歪了。”

    季明德只当听不见,一只手轻轻摩梭,也不知何时摘了王朝宣腰上那块禁军腰牌在手中,起身辞去。

    他并不进屋,沿游廊绕到胡魁书房外,端着酒盅闭上眼睛,便听屋子里大伯季白阴沉沉的笑声:“她怎么说?”

    答话的是季羊:“二少奶奶说,东西太贵重了,她不敢收。”

    “那她收了吗?”季白又问。

    季羊道:“收了,是她嫂子替她收的。”

    季明德闭了闭眼,深蓝色的直裰,白衽衬着一张俊脸,眉宇间透着股子青气,甩着那块禁军腰牌转身离去。

    第5章 王朝宣

    季白托小厮送来的雪莲酒就摆在桌子上。黄氏斟了一盅过来,递给赵宝松,凑过来问道:“可觉得喝了有效果?”

    赵宝松却转身问垂着眼儿的宝如:“这是季明德送的?”天山雪莲本就难得,泡了十年,药性十足,是治风湿病的良药。而赵宝松得的,恰是最严重的风湿病。

    季白本不过一个秦州本土药材贩子,借着宝如爷爷赵放的关系,前些年拿下了光禄寺药材采办一职,后来赵放在官场斗争中落败,他又攀上大太监王定疆,依旧是替皇家采办药材的大药材商。

    整个大魏国中的奇珍异药,尽他搜罗。所以他才有十年的天山雪莲酒。

    方才季羊送来,宝如一看是季白的小厮,任那药是黄金做的也不敢收。但黄氏还是相府少奶奶的派头,连送的人是谁也不问,直接就从季羊手中夺过来,抱回了屋子。

    宝如不敢叫哥哥操心,含混着应了一声。

    黄氏正在修补一张六品官服上的鹭鸶补子。那是赵宝松的,她为了换点钱,打算连官服一套儿卖到寿衣店去,给那些有钱有闲,但没功名的富户老爷们穿着入土。

    这一套,能换十两银子,够他们一家维持一段时间的生计。

    宝如本还有二十两银子的私房,打算全给黄氏的,摸了会儿那方补子,却又私自截留了十两。

    一套官服送到寿衣店就能换十两银子,最值价的就是那方补子。宝如觉得若缎面和彩丝齐备,她绣的足以以假乱真,这倒是个来钱的好门道呢!

    从去年十月起程回秦州,到现在快十个月了,大难来时,并非排山倒海,而是钝刀割肉。

    宝如手摸着那方六品官服的补子,桌上那坛药酒,就像端坐在那里的季白,一双深压压的眼睛,一股子匪气,多看一眼,宝如都莫名心慌。

    吃罢饭两人坐在后院闲聊,望着满院子乱跑的赵青苗,黄氏道:“认命吧宝如,我父亲虽说官职小,也曾是个通判,遭你爹和你爷爷牵连,到如今官也黜了,赋闲在家。

    我一个京兆大家姑娘,到这秦州来,过这窝囊日子,比你还难,至少那季明德中了解元,虽说两妻事一夫,你哥哥在京的时候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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