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 作者:浣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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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射落马下。

    那是离开长安已有半年之久的李少源,红披迎风招展,策马而来,绕马车一圈,见是虫哥,吼问道:“虫哥,车中是谁?”

    半年不见,他的嗓音沙哑了不少,曾经清澈悦耳的嗓音,变的低沉哑肃,不过半年而已,听声音,仿佛老了十岁。

    宝如不知为何腾的就红了脸,刷的一把扯了帘子,躲进了车里。

    虫哥吱吱唔唔道:“回少卿的话,是咱们府的玉婉姑娘。”

    李少源仰头,遥望不远处的长安,青砖砌起的高高城楼,在正午的阳光下静阑可爱,近乡情怯,在外时疯狂思念长安,可果真到了城外,想起尹玉卿那不停嘴的絮絮叨叨,和终将要和宝如处于同一屋檐下的尴尬与不安,恨不能此时调转马头,仍回剑南道去。

    忽而有回纥绮兵从背后袭来,他拍马抽剑,横剑拼了过去。

    虫哥策马跑了起来,宝如撩开帘子,目光追逐着李少源的身影。

    他在田野上追逐着回纥骑兵,狞猎一般,一剑劈死一个,随时从箭筒中抽箭,描准便射,出手冷静,果决,身后训练有素的骑兵时聚时拢,将长安城外当成狩猎场。

    曾经的大理寺卿成了一员杀伐果断的大将,在长安城最危难的时候,率兵而至,来驰援了。

    长安城三处城门全部戒严,严禁一切人等进出,虫哥拿着尹玉钊的令牌都不管用,还是宝如等到李代瑁的僚臣们匆匆而来,才能顺便进城。

    长安城中处处坊禁高架,每一处坊禁口上都围着许多旁观的人。大家都知道回纥人是来抢劫的,可恨齐国公引狼入室,他在长安人的口中,立刻成了乱臣贼子。

    虽没有一个人真正到灞河岸看过一眼,但听说荣国府世子李少源正在赶来勤王的路上,立刻有好事者形容的有眉有眼,说李氏三兄弟里应外和,拯救长安于危难之中,拯救小皇帝不被回纥人杀死。

    李代瑁除了那顶绿头巾永远摘不掉外,毕竟是这大魏王朝的功臣,百姓们人人说起他,都要竖大拇指的。

    回到海棠馆,对着杨氏,宝如自然仍是撒谎,称自己早晨本欲出城的,给阻在了半道上,此刻才能回来。

    杨氏烧了热腾腾的娘谷糜子汤来,烙了热热的饼子,看宝如狼吞虎嚼着,忍不住要责骂两句,一想她在外也受够了惊吓,目光刀子一样,气的两眼直冒火,也只敢说句:“慢点吃,慢点吃,小心不要噎着啦。”

    苦豆儿是替宝如换衣服的人,将她换在风铃院尹玉卿处的血衣皆泡入水中,趁洗澡时检视宝如的身体:“嫂子,你自己可受伤不曾?须知如此寒天,稍微一点伤口,若不注意,是能要人命的。”

    宝如伸着双手,只敢对苦豆儿说:“豆儿,我杀人了。”

    “谁?”

    “尹继业。”宝如道下意识笑了笑,随即又红了眼圈,恨自己没有给尹继业多补两刀。

    洗罢澡,宝如疲及,瘫躺到了床上。苦豆儿坐在床边替她擦着头发,手抚上宝如的肚子,指着她的鼻尖道:“你是个有三月身孕的孕妇,怎么也不忌讳,竟然敢去杀人?”

    宝如望着床顶,嫣然一笑:“你不懂,那不是造孽,而是造恩。有些人生来就是恶鬼,教化无用,便刀剑,也不能使他悔悟,只有一剑刺穿他的喉咙,送他至地府,十八层地狱,才是他的悔过之处。”

    正说着,外面忽而冲进个人来。

    水红色的夹棉袄子,乌蛮髻,竟是尹玉卿。她两个眼眶红着,手捂帕子扑到宝如床边,直愣愣问道:“你可还好?”

    苦豆儿以为尹玉卿听到宝如方才说的话,纵身就准备去拿宝如放在枕头下的匕首,若尹玉卿敢闹,她是要杀尹玉卿的。

    第208章 两面三刀

    “如此乱的日子你不在家里好好儿呆着跑哪去啦这不是要吓死人吗?”尹玉卿一把要拍在宝如肚子上手到半空又止:“你要出点什么事不说你家那个土匪要杀人我们怎么办?”

    宝如才杀了她父亲齐国公死,那一府归尹玉钊,尹玉卿在这府中越发没有靠山了。

    她才刚躺下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亲自挑了件自己豆青色的袄儿给尹玉卿,又命苦豆儿替她梳了个佻皮可爱的回纥髻红绸绾发垂在耳前,乌发红绸白面如玉。

    俩人把尹玉卿打扮一番此时天已将黄昏夕霞晚照尹玉卿明眸玉色下巴尖尖,两捋柔发遮耳又羞又美。

    宝如揽她转身,让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柔声道:“镜中这妇人生的国色天香再好不过,你知道还有那一处不美吗?”

    尹玉卿也觉得自己很美,一听宝如说还有不美之处,生气了,声音立刻变硬:“哪一处?”

    宝如噗嗤一笑,点着她红红的唇道:“就是嘴巴太坏,若这张嘴只会笑,不说话,就更美了。”

    尹玉卿不知李少源已归来,宝如如此打扮她,恰是等着给李少源看的,拍了宝如一把,笑嬉嬉扭头走了。

    回纥五千铁绮,带汗王薛育义,被生生绞杀于灞河岸京营校场。

    李代瑁派人将小皇帝护送回长安后,除公服,换了件竹青色圆领纻丝夹袍,本黑鹤氅,四十岁的摄政王如今两鬓微有斑白,微须遮面,眉眼却仍少年般的英挺帅气,目光坚毅,策马带着护卫返回了战场。

    这一战直从头一日的三更打到次日日落都还未歇。听来人报说咸阳驻兵未乱,李代瑁自来刻板的脸上终于露了丝笑出来:“玉钊是个好孩子,本王没有看错他。”

    提鞭指着不远处长发飞扬,一袭红披的少年将军,他道:“本王莫不是恍神了,那瞧起来怎么像是……”

    一个僚臣纵马上前,道:“不错,正是世子爷。季都督早料到会有此一战,不曾知会过任何人,自剑南把世子爷调回来了。”

    李代瑁纵马在旷野中找着位置,眼中唯有儿子随时长剑与弓箭变幻的身影。

    他瘫痪在床的那一年多练就一手的弓箭飞镖,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又稳又准,在焰火燃燃的校场上穿梭,红披扯成了絮,发冠叫人砍落,长髯遮面,野人一般,出手狠利果决,与少廷二人随时变幻阵形,护着彼此,与回纥人厮杀。

    尹继业死,算是除了朝廷一大患。

    四十年为国鞠躬尽悴,按理来说,李代瑁此时该感觉到欣慰,并喘口气了。但其实不然,他内心依旧忧心忡忡。

    就在今日一清早,小皇帝李少陵在群臣的簇拥下,要出城巡阅回纥骑兵。出城不过一里地,李少陵冕旒衮服,骑着青璁驹,在马上好不威风,却在听说回纥骑兵叛乱,眼看杀至长安的那一刻,竟被吓的直哆嗦,连冕旒都掉了。

    群臣看在眼中,李代瑁亦看在眼中。

    危难之中,连镇定都达不到,冕旒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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