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邹天淳忽觉肩头一轻,仿若卸下了千斤重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已额头浸汗——在刚才与温朔通话的过程中,身心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高度的紧张中。
    怕什么?
    又何必如此紧张?
    邹天淳轻叹口气,自嘲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种现象的产生,源于自己心虚,而且,没想到自己如此谨慎小翼,自忖没有任何语气和言词方面的失误,却仍然被温朔一语道破……
    也许不是道破,只是温朔本能的谨慎或是怀疑。
    不管是什么缘由,都证明了温朔此子虽然年轻,但城府和心机,太深,疑心太重了。
    心机深,疑心重,似乎是一个人的缺点。
    但这种缺点,往往又是一个强者最难攻破的堡垒。
    抬手拭去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邹天淳恢复了平静自信且从容的神情,转身迈步往外走去。
    客厅里。
    迟宝田神色轻松地喝着茶水,见邹天淳出来,便招招手让邹天淳坐到旁边,一边沏茶道:“谈得怎么样?”
    接过迟宝田递来的烟点上,邹天淳斟酌着说道:“他答应了,让我等电话。”
    “这小子不会端架子吧?”迟宝田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呵呵地说道:“俗话说人走茶凉,小豌豆子已经毕业了,天南海北离这么远,温朔又混得这儿大出息……唔,不能这么说,这事儿礼数上咱做得不对,再怎么说,你我都不认得温朔,应该让小豌豆子和人家直说的,你我打电话过去,叫什么事儿?老弟,你到底咋想的?”
    邹天淳眯眼喝茶,微笑道:“你啊,还是习惯于倒打一耙,明明是你说,自家儿子忙,不想麻烦他的。”
    “啊,也是……”迟宝田抬手拍了拍额头,哈哈大笑。
    邹天淳面露苦笑,只得无奈摇头。
    而低下头端杯喝茶的迟宝田,眼神中闪过了一抹疑惑——这个自幼被人换作“闷儿”的一地豪富,且让几乎所有人都钦佩竖起大拇指夸赞出手阔绰,向来不在意花钱的人物,自然不是真傻,也不是没心没肺那种人,反而有着极为精明和深沉的城府心机。
    他确实心疼幼子迟容,说过之前那些话,也着实在内心里为儿子着想,不想让儿子欠下人情,这才亲自与温朔通电话。
    这算不得什么出奇的行为。
    但邹天淳却提前要求,与温朔单独通电话,并声称是为了避嫌,玄门江湖自有规矩为理由,这,就让迟宝田不得不心生疑窦了。
    他不怀疑邹天淳会骗他。
    这么多年的老交情,况且迟宝田自信在识人方面还是有那么点儿能耐的。
    他现在疑惑的是……
    这个温朔,真如邹天淳所说,不喜被人知晓他与玄门江湖人士熟识,为了自己的声誉着想,怕被人误会迷信,还是,这里面有什么实在是见不得人但秘密,如邹天淳所说,要避嫌?
    温朔年纪轻轻有了那么大的成就,而且,还是个贫苦孩子出身。
    换做以前,迟宝田或许还能相信些,可如今的社会形势,早已不是迟宝田当年开始创业时那般了。
    所以……
    迟宝田相信邹天淳,不会和别人联手给他下套,那么,温朔这小子,难不成真的靠认识玄门江湖人士,为他起坛作法,或是布下了风水阵法,于是短时间内风生水起一跃龙门。
    又或者,这家伙本身就是个玄士,才会如此小翼,不愿为人所知?
    迟宝田懒得再去多想,放下茶杯抽了口烟,大大咧咧地说道:“老弟,这要是能请来大师,真把事儿给咱办成了,免不了得给人钱,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该多少就是多少,你老弟别去卖人情,也别不好意思和我说,总而言之,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咱不差钱,却绝不能因为省点儿钱,欠下别人的人情,好不好?”
    “八字还没一撇呢,先不说这个。”邹天淳微笑道:“如若荆白大师请不来,为豁出去进山里住上一年半载,也要把老哥你的事情解决掉。”
    ‘“仗义!”迟宝田翘起了大拇指,道:“今儿中午不醉不休!”
    “别,喝起酒还没完了?”
    “不喝酒干啥?不起兴……”
    “等事情解决了再说,现在可没这个心思,喝酒误事。”
    “哎呀,大不了咱不干这买卖了,多大点儿事!”
    ……
    京城。
    温朔端着烟灰缸走到了窗前,将烟灰缸放下,打开窗户,点上一支烟,望着楼后面正在拔地而起的一栋栋大楼,微皱着眉头,思绪万千。
    创业至今,公司已经到了改革但最关键时刻。
    闯过了这一关,前方便是可见的一马平川,闯不过去这一关……
    胖子暗暗庆幸着,从创业以来自己谨慎小翼着,步步如履薄冰,纵然放开了手脚去做各方面但投资,也几乎从未跨过风险的底线,就是让自己始终有着绝对的退路——大不了一无所有,决不能负债累累。
    这是自幼生活环境,造就出的性格所在。
    如今想来,公司在这关键但改革时期,纵然最终失败,自己也留下了足够但退路。
    有几套房子,而且其中还有三套店面房。
    朔远快餐店、朔远软件公司、朔远网络技术培训学校……再不济也不会迅速倒下,无非是不再扩张,在激烈的市场份额竞争中逐渐没落罢了。或许会赔得一干二净,但胖子绝不肯孤注一掷。
    把自己的一切都投进去?
    那肯定不行。
    有信心也不行。
    胖子绝不肯做那种没有退路,破釜沉舟但事儿——胖爷身骄肉贵的,怎么能去拼命?!
    所以他才会想到那么个还不具体,很粗陋但法子。
    事实上,他已经铁了心要这么干,谁劝他都没用。
    归根究底,便是要以激发出所有的人力,去代替巨额的资金,从而对抗即将到来,也是必然会到来的市场竞争冲击。
    所谓人力,便是当前所有的股东、员工共同为公司努力!
    加班加点加心思!
    自幼吃苦耐劳,干过捡破烂收废品的胖子,觉得这世上真就没什么难事,只要肯努力、肯吃苦,就能做成。
    现在,已经把自己的意见传达给了所有人。
    大家应该都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具体去做,能不能这么做,效果会如何等等。
    而自己,也该仔细想想了。
    股份分红制度,肯定会让众多股东不满,因为胖子自己也心疼。但不用这招,又怎能激发员工们但工作热情,在即将到来但危机中,甘心情愿地拧成一股绳撸起袖子干呢?
    抽完一支烟,胖子不自觉地又点了一支。
    他忽然眼睛一亮。
    所谓但股份分红制度,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完全可以减少每一位股东的损失。
    才去股份分红制度之后,公司上下所有人都有固定的月薪、年薪。
    原先有工资的,按照一定比例提升工资待遇。
    与此同时,每一位股东按照一定对等的比例拿出部分股权,每家公司中至少要挪出百分之五十乃至六十的股权,作为公司的总股权,每年的年底按照公司的收益,按照每一位员工分得的股权分红。
    这其中,包括本身就在另外一大部分股权中拥有股权的股东们。
    也就是说,股东们从此以后可以拿到高薪以及两份股权分红收益——如此算来,他们的股权利益损失,就会降低很多。
    至于高薪会不会引起其他员工的不满……
    呸!
    你有什么不满的?
    人家都是公司创始的元老,股东,职务也比你高!
    有能耐你混成比股东职务还高的部门,甚至整个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也能拿到更高的工资,还能拿到更高的股权收益分红。
    如此一来,股东们就更容易接受了。
    况且谁心里不明白,股权分红制度一旦开始执行,公司所有员工,包括股东在内,其工作热情和效率都会极大提升,公司的收益八成会比以往有着更高的提升。
    再说了……
    没有股权分红制度时,每年、每月还不得发奖金啊?
    而实行了股权分红制度后,奖金这玩意儿就只需要给新进,还未能取得股权分红奖励但员工。
    其他能拿到股权分红的,谁还会在意那点儿奖金?
    算盘一打!
    得!
    可不就应该这样做嘛。
    公司扩大规模,持续性发展,靠得不是多招了多少的员工、人才,而是,踏实肯干,努力奋进的精英人才们,拧成了一股绳激情满满地工作,那样的公司,无疑是可怕的。
    道理很简单,挥着大刀冲锋的十个人,干得过一个端着机枪远距离扫射的狠主儿么?
    想到这里,温朔将烟蒂摁灭在了烟灰缸中,转身到桌旁拿起电话就要和黄芩芝、彦云通电话,让她俩过来商量商量这事儿,但刚拿起电话,他就想到了之前邹天淳打来的电话。
    电话挂断后,温朔就打算把这事儿放下,先晾晾邹天淳和迟宝田。
    又不是迟容打来的电话。
    更何况还牵涉到了玄门江湖人士,那个邹天淳,还指不定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呢。
    不过现在,心情大好的温朔,决定还是先和荆白打个招呼。
    至于荆白去不去……
    那自己就不强求了——反正不是迟容打来的电话,自己也不会显得太不仗义。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迟容亲自打电话委托恳请……
    人家荆白不乐意去,为还能把人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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