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国家元首的前任国务秘书,今年三十岁的阿兰蒂斯?纳西斯已经开始担任极其重要的部门主管了,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前途远大。可是,他自知自己的前途,最多到执政委员会排位序列不算高的大臣,亦或是参议员那便到头了,比起同门师门的安德莉尔当然差得远,和那一位更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从来没有担任军事主官的经验,甚至连一线战场都没有去过。另外,阿兰有自知之明,自己身为魔法师的天赋其实有限,标配三星便已经是尽头了。那么,在联邦这种超凡施法者等同于号召力的国度,未来终究是不可能成为派系领袖呢。

    阿兰对自己的认知确实非常清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他的反应其实并不比普通人要快多少。当轰然而至的热浪与飙风已经袭击到自己的背部,带来了一阵灼烧的刺痛时,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就这样被冲击**得差点一个踉跄,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立住了脚跟。对于一个施法者来说,这其实是挺丢脸的一件事呢。

    阿兰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过了好半天才终于看到了爆炸的中心——那是广场的最北边,本应该屹立着代表联邦皿煮柿油象征的蔚蓝宫,但现在却只能看见一大团带着火光的烟尘,却再看不清成形的建筑了。瓦砾的碎片飞溅到了中央广场和旁边的无数街区中,不知道砸伤了多少路人。其中有一块尖顶的石柱甚至直接飞出了百多米远,直接砸掉了广场中央喷泉池中那尊天空女神像的半拉身子,然后一头插到了神像下面的喷泉池中。

    “到底是什么样的爆炸会有这样的威力?八环以上的破坏魔法吗?可是,为什么一点征召都没有?在伊莱夏尔这全世界魔法师最集中的地方,谁可能无声无息瞒过所有人耳目,用大型魔法攻击蔚蓝宫?”阿兰能感受到元素的躁动,这是爆炸引发的必然的自然现象,可也就仅此而已,并没有施法人为操作的违和感。以他的实力,在这种状态下,能感受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头脑依然还有些麻木的阿兰是被旁边的惨叫声唤醒的。他扭过头,看到了被自己的餐车和一块碎石压在下面的小贩。餐车挡住了石头,小贩并没有直接被砸伤,却怎么都爬不出来了。阿兰蒂斯屏住精神,凝神贯注地施了一个漂浮术,将石块和餐车都挪开,解救了对方——他总算是没有被完全炸懵,身为一个魔法师至少没有傻乎乎地跑去使蛮力气。

    “蔚蓝宫那边……还有老师,老师在那里嘛?”阿兰所知道的是,自己的老师这段时间已经搬到了位于北城区的元首官邸,离这里还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但却不确定他会不会那么早就来蔚蓝宫等候。

    他跑了几步,步子却忽然慢了下来。不远处的路边,马车被冲击波甩过来的一块巨石砸扁,马儿早已经惊惶地挣脱了缰绳跑开,可在车旁打盹的车夫却被巨石压碎了半边身子,早已经断了气。

    那是阿兰的马车,被砸死的也正是泰巴特先生。

    阿兰停下了一秒钟,随即加快了步子,快速地跑向了那一大片兀自还在燃烧的废墟。他没有再回头,步子却有些慌乱,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不断追着他似的。

    他穿过了喧哗恐慌宛若被吓破了胆的羊群般的人群,迈着长腿冲上了基座的阶梯。在那五层阶梯搭成的大理石基座之上,透过烟尘,蔚蓝宫主体的大会堂的轮廓倒还算是完整——这毕竟是座超大型的地表式建筑,一个爆炸就将其摧毁的魔法当然也存在的,但如此一来,中央广场和周围七八个街区也一定是报不下来的了。可虽然如此,充当玄关和门廊作用的前殿大厅却只剩下半堵墙还摇摇欲坠地立着的,前殿正门两侧的古代黄金帝国风格的廊柱,篆刻着联邦历史大事和重要人物的精美壁画和浮雕早已经化作了一地的残垣断壁。

    不少身着白袍的早到议员和他们的随从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和飞溅的碎石夺取了生命,而更多的人虽然没有死去,他们甚至都没有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凭本能大声惨叫着,哭嚎着,呻(喵)吟着。

    “艾尔巴特老爷,艾尔巴特老爷,您在哪里啊?”

    “维卡、艾尔,谁都好,谁来救救我啊!”

    “快去叫人帮忙,宪兵,禁军,法师团,谁都可以啊!”

    “妈妈,妈妈……”

    阿兰木然地站在烟尘之中,入耳的却是一片混乱形成的旋涡,似乎让他的脑子也跟着混乱起来了。他原地站在将近十秒钟,才终于在混乱污浊的视线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那是一个名叫安森?卡特的青年,刚刚才从涅奥斯菲亚海洋大学毕业没有两年,在学院的时候主修的国际贸易法。虽然不是魔法师,但作为法律和经济方面的青年学者却是相当的优秀,于是被拉瑟尔大师看中担任了自己的国务秘书团队的一员。他既然在此,那么……

    “安森,安森!”阿兰抓住了安森的衣襟,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总算是将对方从混乱崩溃的状态中呼唤了过来,呆滞的双目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焦距,虽然还显得有些木然便是了——要是他再晚上几秒钟醒过来,阿兰估计便会使上友情修正掌了吧。

    “老师呢?老师在哪里?”他大声道。

    满身灰尘,带着血迹,估计还在耳鸣的安森懵懵懂懂地看着对方,下意识地呐呐道:“拉,拉瑟尔大人,他,他不在这里。”

    他这才恢复了一点点精神,随后才解释道:拉瑟尔昨晚确实也在官邸加班到了凌晨,也是在办公室休息的。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起床正在用早餐了,预定应该会在半个小时之后抵达蔚蓝宫。至于安森,身为国务秘书的一员,当然是早一点过来准备的。

    老师还没有到。阿兰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但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自己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弗兰克、苏克……还有贝尔塔,都死了,都死了。”

    那是拉瑟尔麾下的秘书团队成员,都是一些很有为也很有热血的年轻人。阿兰作为曾经的首席国务秘书,相当于是这些青年们的直属领导。当然了,由于“大老板”拉瑟尔大师本来便是一位气度恢廓正派豁达的人,于是秘书团队的风气也很不错,大家相处都很不错。与其说是上下级的关系,阿兰扮演得更接近于老大哥的角色。他还记得清楚,弗兰克希望能回老家当郡长官,苏克梦想成为法官,贝尔塔计划在50岁以后寻一所大学教历史和文学。可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然而他根本就没有悲伤,或者说完全没有时间悲伤了。这个时候,安格罗尔上将已经从他正对面的烟尘之中大踏步迈了出来,一边搀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议员,显然是从爆炸现场救出来的幸存者。

    “……前殿、正殿、门廊,包括大议事堂中都有爆点。前殿的已经算是幸运了,里面的人十不存一。”上将沉声对阿兰道。

    这时候,终于有巡逻的士兵赶了过来,从安格罗尔手中接过了这两个伤者。巡逻兵们大约是没有认出这位满脸灰尘和血迹,穿着邋遢便服的人便是堂堂的军令次长阁下,没有立正敬礼。当然,此刻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拘礼的时候。

    “……是什么魔法吗?”阿兰问。他并没有感觉到施法前后那种能量被操纵的违和感,不过他自知并不是什么感官超凡经验丰富的战斗法师,自己的判断其实没什么说服力。况且,除了魔法,他也真想不到有什么方式能将蔚蓝宫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好说……但至少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人为的。”上将紧紧地蹙着眉头,面色沉重,双目之中神光如电,狮子怒目,煞气逼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在战场上面对强敌之时,他才会是这个状态,譬如说,当年他率一个百人队,和三名巫妖加十名死灵骑士所率领的死灵军队相遇的时候——顺便说一句,奋尽最后一点力气,用牙齿生生咬“死”了敌军最后一头食尸鬼的千古奇闻便发生在那一战。这也是他的外号“食尸鬼王”的由来了。

    “无论如何,今天的会是开不成了。”安格罗尔上将拍了拍阿兰的肩膀:“我现在要马上赶回军中去。市民们需要第一时间看到他们是安全的!仅凭首都的千余名马路标本一般的废物可靠不住。”

    阿兰蒂斯明白将军的意思。蔚蓝宫被瞬间夷为平地,对首都市民的冲击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若市民们看到每个街区都出现了全副武装的精悍军人巡逻和站岗,多少也会安心一些吧。另外,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将整个城市戒严封锁搜查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可伊莱夏尔好歹也是这么大一座城市,靠千把人警备队这样的马路标本当然不行,势必要动用驻扎附近的第一和第二军团,以及宪兵部队了。

    必要情况下,甚至可能还需要出动中央驻防舰队,封锁一切的航道。

    ……当然了,俗称“禁军”的第一和第二军团在以前其实也是“废物一般的马路标本部队”,若不是陆希,在法拉哈尔斯战役可是连底裤都差点输掉了。只不过,经过阿格罗尔上将这么长时间的整训,应该也堪一用了吧。

    “那么,我……”阿兰看了一眼蔚蓝宫的废墟,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西北方向联邦的元首官邸,口中却道:“我赶回事务司!让码头巡防营迅速出动封锁所有的港口码头。”

    阿兰作为航运事务司长,手里面有一支大约500人的部队,负责维持伊莱夏尔的几个大型商用港口的治安,外加管理码头的大型仓库区。当然,这500人与其说是部队,倒不如说片警,连主要的装备都是木棒和藤牌。唯一的“防暴”部队便是几名在军队里实在没啥前途的三流战斗法师和10台黏土傀儡了。何况这么点人手是不可能完成对伊莱夏尔港口的全面封锁的。

    不过,这总也是聊胜于无的。

    “另外,我会让人通知提督府,让舰队立即出航封锁首都周边所有的空域。虽然这理论上需要三长官的命令,但司令官是陆希,所以……”

    说到这里,阿兰才恍然意识到,陆希此时根本不在国内。

    难不成……阿兰倏然一惊,和将军对视了一眼。

    阿格罗尔脸上闪过了一丝苦笑,随即正声道:“别胡思乱想了,不管这是我们的臆猜,还是别的什么……我们都必须尽快回归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中央广场正南方的街口出,却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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