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岸旁的一间造船厂周围站满了人。

    之所以用“一间”来形容,是因为现在矗立在西海岸的造船厂不止一家,包括王庭官方的造船厂在内,已经有多达八家之多。

    距离黑龙皇帝发布悬赏已过了近一年时间,自从高额的悬赏公布后,无数造船师从各地蜂拥而至,投奔到黑翼王庭麾下,而官方也对造船业给予了足够的支持——只要是有资质的造船师,无论是选择自己独立研究,还是与其他师傅合作,有关资金、人手的申请会被极速审批。

    但与此同时,所有参与的人员都会被登记在册,每个月会有官方人员前往各个造船厂检查进度,拿钱不办事是行不通的,帝国对于各个船厂研发进度的审查同样严格,已经有两家的厂家负责人被吊死在了港口的高塔上。

    今天是该船厂新船下水的日子,人们充满好奇的簇拥在造船厂周围——这家造船厂从未对外公布过研究项目与研究进度,但每月都悄无声息地通过了官方的审查。

    更奇怪的是这家造船厂的规模,它在一年内不断扩建,从原来的木棚小作坊变成警戒严密的厂区,规模甚至超过了官方承建的造船厂,显然受到了帝国的大力支持。

    而根据最新披露的消息,这间造船厂正在建造一种划时代意义的船只,不需要魔力支撑,外表与现在海面航行的大型帆船一般无二,实际上却是由钢铁构成的。

    谁都知道钢铁在水上与石头没什么两样,如果没有魔力作用的话,丢到水里除了噗通一声,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围观的人群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新来到西海岸的游历者,他们对这个消息颇为好奇,或是不可置信,抱着怀疑的心态来瞧个新鲜,其中不乏来自南方与西方的商人和水手。而另一类则是本地居民,他们对新船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听说帝国统治者可能会亲自到场,想要见一见黑龙皇帝的影迹。

    而克伦多属于前者。

    当西海岸官方在告示栏上贴出这则消息和新的招募令之后,他表示无论如何都要过来这里看看,同住的皮诺没有办法,只好向商店的主人请了个假,陪同他一同前来——他们刚来北地没多久,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鱼龙混杂,皮诺实在不放心让老人一个人跑到人群汇集的地方,一旦推搡拥挤发生踩踏的话,对老人所造成的威胁是致命的。

    “你也太小看我了,孩子。”老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跟在自己身边:“我年轻时可是有‘勇士’头衔的啊,也曾经历过大风大浪,虽然年纪大了,身子可不一定比你差多少。”

    “是是是。”

    皮诺不以为然的说:“反正我假已经请了,你说什么都没用,刚工作五天就请假的也就只我一个了。我只是不明白,你说你想看看恶龙皇帝我还能理解,你为啥非要看那玩意下水?不就是艘船吗?”

    “但你说它是用钢铁做的。”

    克伦多摇了摇头:“这年头不需要魔力支撑都可以让钢铁浮在水面上了?”

    怪我多嘴,皮诺心想,和老人闲聊时提起了西海岸公告栏上的告示:“或许那只是帝国夸大其词的说法罢了,你知道统治者们是喜欢这样做的,大概是一艘木头船上包裹了一层铁皮吧?”

    “那倒没什么好新奇的。”

    克伦多的胡子抖了抖:“不过你想想去年北方王庭的悬赏是什么,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东西,这家造船厂一定得不到官方的大力支持,而且听说里面的造船师还是从尼斯都来的大师傅。”

    皮诺诧异道:“你好像对这方面很上心?”

    “我曾经是一名船长,孩子。”

    老人吐出一口白气:“那时我也是渴望大海的年轻人,携带着大批货物往返于群星岛和泽地湾之间,与海盗纠缠、和怪物搏斗,三十年前我就来过北地的峡湾,还远航到西海另一边的维洛斯特,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最终才落到这个地步。”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皮诺瞪大了眼睛。

    “你也从来没问过啊。”老人笑着摊了摊手。

    “你是船长,那你有没有一笔隐藏的财富,或者说某位海盗王的藏宝图?”

    “别说笑了。”克伦多耸耸肩:“对于维洛斯特,我倒是知道一些,可惜艾拉迪亚人对海的另一边根本不感兴趣,我知道也没用啊。”

    “好吧。”

    皮诺将目光转向船厂:“所以你真正好奇的是帝国的研究,是即将面世的新船。”

    “没有船长不会好奇,因为没有船长不爱好船。”

    克伦多摸着胡子说:“钢铁构筑的船我也不是没听过,但是没有魔力支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事实真如传言所说,这意味着只需要一两年时间,北地舰队就能铺满整个西海岸、前往任何想去的地方。”

    皮诺斜睨了一眼老人:“你这个年纪,不会打算重操旧业吧?”

    老人嘿嘿的笑:“我总不能一直白吃你的面包。”

    皮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老人的眼睛忽然一亮,指着天空:“来了。”

    皮诺随之望向天际,苍穹彼端一个黑点在迅速放大,倏而间狂风大作,他连忙搀住老人防止其跌倒,却发现克伦多的身体远比他想象中要结实得多,甚至比他更加稳健。

    人群中响起一阵慌张的骚乱,因为庞大的巨龙已经降落在造船厂外的高台上,两只前爪撑在高台边缘,探出脑袋俯视四方。

    “龙之王。”

    老人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低头以示尊敬,嘴里小声嘀咕着:“它比传言中还要庞大得多,传闻它能匹敌众神,我看说不定真可以。”

    黑龙皇帝没有说话,踞蹲在高台上,造船厂的有关负责人马上出来迎接,站在它面前渺小犹如蚁蚊。

    “考维特,是他。”

    老人又说,目光盯着迎接队列最前方的那个同样头发花白的造船师:“内海之城的大师,考维特·奈斯,这家伙居然也跑到北地来了。”

    “不是,你是怎么看清楚的?”

    皮诺踮起脚张望,同时疑惑不已。以他的目力,根本看不清楚那地方人群的面容,更别提辨认谁是谁了。

    克伦多没说话,紧盯着造船厂的动向,在黑龙皇帝的示意下,抑扬顿挫的口号响起,无数工人从造船厂内走出,它们将厂房面向西海的一侧打开,一艘足有百米长的钢铁船体露出隐约一角。

    在人们的注视下,它的侧身被黑龙皇帝拉动,顺着泥坡滑入大海,慢慢没入涌动的海水中。

    皮诺的心完全提了起来,他几乎以为这东西会直接倒入海底,没想到当余下部分全部没入水中后,它居然真的漂浮在海面上,侧面激起一阵巨大的浪涛。

    “天呐,它真的完全是由钢铁打造的吗?居然真的浮起来了。”

    皮诺愣了片刻,随即突然意识到:“但钢铁多重,即使不沉下去,在没有魔法师大人帮助下,仅凭风帆它要怎么在海上航行?那种速度简直难以想象。”

    “不会的,你要想到它的制造者是考维特大师,这些造船师在制造之前必须考虑周全,如果船只有什么致命缺陷,他们不会鲁莽行事的。”

    克伦多说,当皮诺转头望向老人时,发现对方眼中闪烁着兴奋之至的光彩:“这艘船叫什么名字?我得想办法成为它的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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