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所在的禅院在最西侧,而顾家则在最东侧,两家之间相距有些远,故而一来一回便用了不少时候。

    郑氏急得派人到院门口看了三四遍,才终于将人给盼来了。

    芳翠引着安笙等人进了厢房,还没等安笙见礼问安呢,郑氏就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安笙的手。

    “这就是顾二小姐了吧?果真是钟灵毓秀,非比寻常啊,我儿的性命,就拜托姑娘了!”

    安笙被郑氏的狂热吓得一愣。

    该说这郑氏跟芳翠果真是主仆么?

    否则怎么连夸人的话都一模一样,难不成是商量好的?

    老太君魏氏见安笙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老太太,您看错了,她明明是在吐槽发愣),忙对芳翠使了个眼色,示意芳翠将郑氏扶开。

    连面也没见过的人,忽然冲上去抓着人家姑娘的手,把人家姑娘吓着了吧,像什么样子!

    这个老大媳妇,平日里都好说,只但凡一牵扯到铭儿,便什么身份体面都顾不得了。

    芳翠接收到老太君示意,忙上前去将郑氏扶到一旁,然后暗暗用力将郑氏拽住了。

    她就怕自己一松手,郑氏又要冲过去,届时吓到人家小姐,还怎么替大少爷治病了。

    安笙得了自由,视线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目光与坐在魏氏身旁的普云大师对上后,随即分开,福身向几位夫人见礼。

    “小女安笙,见过老太君、郑郡君、国公夫人。”

    魏氏等人忙叫她不要客气。

    安笙又福了下身子,方才起身,转向普云大师,躬身拜道:“徒儿见过师傅。”

    普云大师颔首一笑,“出家人不讲这些虚礼,起来吧。”

    安笙唇角略抽了抽,才直起身子,冲一众人等露出了端庄得体的微笑。

    这个时候,笑总是没错的,反正她什么也不知道,不用说话,师傅自然会安排。

    虽然师傅经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靠谱,但举凡大事,师傅还是不曾含糊的。

    “教给你那套飞云针法,练得怎么样了?”果然,师傅一开口就直击重点,绝不废话。

    安笙这才明白师傅为何会向陆家推举她,遂颔首答说:“师傅相教,徒儿自不敢荒废。”

    “那就好,”普云大师满意地笑了笑,“你先随慧通去准备准备,我同老太君她们再说几句话,稍后便替大公子施针。”

    “是,师傅。”安笙点点头,又向老太君她们福了福身,跟着慧通去了旁边的厢房。

    安笙一离开,普云大师便对魏氏和郑氏等人道:“小徒本与这件事并无干系,是贫僧将她引到其中来,贫僧只希望,若小徒替大公子行针之后,有何不妥,诸位莫要怪罪。”

    魏氏一愣,随即颔首道:“这是自然,大师请放心,我陆家绝不会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老大媳妇,你说是吧!”

    魏氏的口气忽然加重,显然是有针对的。

    郑氏惊了一瞬之后,也只得连连点头应了魏氏的话。

    现在自然是说什么都好,可倘或待会儿顾家的丫头替铭儿行针出了什么差错,她......

    郑氏双手紧了紧,没敢再想下去。

    不多时,安笙便准备妥当回来了。

    普云大师也没叫耽搁,直接带着她入了内厢。

    只是在进内厢房门的时候,青葙和盼夏都被拦在了门外,二人虽着急担心,可见护国公府的丫鬟们也都被留在了门外,便只得按捺着情绪,焦急等候。

    安笙随普云大师他们进了内厢,立即便闻见一股浓重的药气。

    接着,就见到房内除了两个丫鬟之外,还站着一年轻男子。

    安笙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还没想起在何处见过,便听师傅介绍说:“这位是陆世子。”

    世子?陆铮?

    怪道觉得熟悉,回京那日曾在马车中遥遥一瞥过么。

    安笙了然,福身见礼,“见过陆世子。”

    陆铮还了一礼,知道这大抵就是普云大师方才所说的那位顾二小姐,因而道:“顾二小姐不必客气。”

    这顾二小姐,看上去着实年轻了一些啊......

    安笙知道陆铮在暗中打量她,倒是也不恼,只装作没有看到。

    这些年,找她看病的人,十个中有九个都得怀疑她的本事,唯一那个没做表示的,是瞎子。

    她都习惯了,也不在意。

    表象欺人,本事是做出来的,又不是说出来的,别人怎么看,有什么要紧。

    她虽不知师傅为何忽然让她来替陆家大公子施针,但师傅必然不会害她,许是为了她的将来铺路,又许是还有什么更深层的用意,总归还是为了她。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动针。

    普云大师在安笙动手前对陆铮道:“世子,小徒所要行的这套针法,极为费力,若待会儿她后继无力,还请世子及时输以内力辅助,以免有危险。”

    “大师放心。”陆铮颔首应下。

    普云大师这才对安笙道:“可以开始了。”

    安笙点点头,轻轻吸了口气,走向床边。

    魏氏和郑氏等人站在一起,互相攥紧了拳头,不敢多声。

    安笙来到床边,便见床铺上面躺着一位面色如纸一般苍白羸弱的年轻公子。

    这便是陆家长房大公子陆铭了。

    其实,陆铭应该长得也算不错,只是长年累月重病之下,人有些脱相,浑身上下见不到几两肉,故而显得有些阴刻。

    久病不愈的人,大都是这副模样,并不奇怪。

    安笙凝了凝神,对床头站着的丫鬟道:“烦请姐姐将大公子的上衣打开。”

    “顾小姐折煞奴婢了。”

    那丫鬟闻言忙行了一礼,然后手脚麻利地将陆铭的中衣脱下放到一旁。

    陆铭的中衣脱下后,便是一副皮包骨的身材,两腹肋骨根根清晰可见,显是被沉疾折磨所致。

    安笙没心思看陆铭的身材如何,她只知道,师傅给她寻了个大难题。

    陆铭这样,下针极其不易,稍有不慎,别说救人命了,害命还差不多。

    可再难下针,到了这般时候,也必须得硬着头皮上了。

    思及此,安笙轻轻吸了口气,捻起一根银针,凝神瞅准了穴位,然后扎了第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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