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疑点。

    这本册子里记录的东西极为隐秘,关于那个可以说是鸿渊岛至宝的琈璴玉石之描述也详细至极。

    这显然不是白朝这种普通鸿渊岛人会持有的东西,倒像是那些灵守们的指导手册。

    他放下册子,又拿起一边的书信看了起来。

    其实他已经大致地浏览过了,现在再读一遍,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

    说起来,与其说这些是信,或许称之为传递消息的字条更为贴切。

    因为它们都很简短,通常只有几句话,开头没有称谓,结尾也没有落款。

    不过——

    白秀通过与房间里其他笔迹的对比,还是认出了这通信的其中一方正是白朝。

    白暮这个哥哥有意改变了一些书写习惯,让人很难认出这两种笔迹出于同一人之手。

    这就是白秀发现的第二个疑点。

    这白朝到底有什么企图,暗中和人通信不说,还要刻意隐瞒自己的笔迹?

    是防止对方认出他,还是害怕事情会暴露,特意留了一手?

    通信的另外一方似乎也只有一个人,在信里,白朝称其为“灵守大人”。

    白秀不知道鸿渊岛有多少位灵守,但可以肯定白朝并不是,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称呼对方。

    这便是第一个疑点的起因。

    白秀很快又看完了这些字条。

    其实上面的内容没有一点迹象表明他们在谋划什么,两人更像是在拉家常。

    白朝这边,大多时候在说他出去采买时买了什么,另一方则叙述了岛上的一些见闻。

    两者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白秀还是从中读出了一些端倪。

    他们用的自然是暗文,知道背后含义的人才能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而不知情者什么也看不懂。

    这让白秀更加好奇起来,他们如此谨慎而隐秘地联系着,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他将这些字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终于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两人在日期的描述上是统一的,虽未说明是哪一天,但都用前多少日来指代。

    比如白朝说的“前三十日,满载而回,无恙”,那位灵守提到的“前七日,幺儿已归家,勿念”,等。

    白秀不知道,这是不是鸿渊岛特定的计算日期的方法,如果不是,那就耐人寻味了。

    如此强调一个日期,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他看着手中的字条,“前七日”这张墨色还有些新,想来就是他们这几天写下的。

    等一下——

    他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最近又比较特殊的日子,不就是鸿渊岛人收获琈璴玉石那一天吗?

    难道他们计划这么久,就是要在那天做些什么……比如,劫走那批新收获的琈璴玉石?

    不,不仅仅这么简单。

    白秀不由想到白玉儿之前的话,她说,“玉脉还在我们手上,那些外迁派绝不敢轻举妄动”。

    搞不好这两人就是她口中的外迁派,甚至于白朝提到灵守大人便是白在渊。

    而他们的目标正是琈璴玉脉。

    只一瞬间,白秀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终于明白了,当时白玉儿的爷爷为什么会神色大变。

    这个与世无争的鸿渊岛,恐怕就要历经一次足以毁灭它的变故了。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内乱。

    白秀在心里迅速地拼接着这些信息碎片,不多久对于真相的猜测便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事情极有可能要追溯到众界动乱。

    彼时修行没落,白星移为了保全白家,将六灵之力和琈璴玉脉留在了鸿渊岛。

    他甚至弄出了比鸿蒙灵脉还要强大的灵力,让他的族人借此躲过一劫。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了不被外人觊觎,鸿渊岛人常年与外界隔绝,只有少数人可以外出,负责必要的采买。

    久而久之,那些见过“世面”的人对祖训的“束缚”心生不满,开始说服其他族人外迁。

    但显而易见,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迁族,于是坚持外迁的人与固守故土的人互相对峙,渐渐变成了两派。

    对于这点,白秀深有体会。

    当年鸿蒙镇少与外界来往,白家年轻人多多少少都动过这些外迁派的心思。

    或许迁与守双方可以“分家”,可琈璴玉脉这么珍贵,恐怕谁都不愿意放弃。

    故而之前掌控琈璴玉脉的固守派暂时占了上风,外迁一事就此搁置。

    这外迁派肯定不会甘心于此,于是他们暗中拉拢了那些摇摆不定的族人,精心谋划着如何夺取琈璴玉脉的掌控权。

    那位灵守所说的“幺儿已归家”,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大概他们已经拉拢到了足以扳倒固守派所需要的最后一部分势力。

    “这么说来,玉儿的爷爷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计划?”白秀思索道,“而且他还知道,固守派不是外迁派的对手?”

    想着想着,他明白了过来。

    之前老人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便是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渊岛最终废弃了。

    也就是说,两天后两派角逐很有可能是外迁派胜出了,白家迁出了鸿渊岛,重新建造了和这里一模一样的鸿蒙里镇。

    或许那老人早就有过这样的觉悟,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而他的出现让这位固守派的领袖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看来最后的结果两日后就能见分晓了……”白秀暗自想道,“那这个将我引到这里来的人又有什么目的?难道他也在打琈璴玉脉的主意?”

    他叹了口气,继续翻看起其他东西来。

    这是另外一本册子,看内容,很像是白朝的日记。

    里面记录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不过基本上可以分为三类。

    一部分记录了白暮的成长,看来这位哥哥真地很疼爱自己的弟弟。

    另一部分写着白朝在外界的见闻,字里行间都透着对外界浓浓的向往之意,难怪他会加入外迁派。

    最后一部分则是对固守派的讥讽。

    他认为这些家伙都是固步自封的朽木,以鸿渊岛手上的资源,完全可以再现上古修行时期白家的辉煌,成为当今修行界的执牛耳者。

    “恐怕和白朝一样心思的鸿渊岛人不在少数,这也是白玉儿的爷爷会觉得固守派敌不过外迁派的原因。”

    和后者想比,前者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野心。

    白秀心中喟叹,将这些物品一一还原,脑中的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去饲灵湖看看。

    按照他的推测,这一步想必也是那暗中之人引导链中的一环,说不定他能找到什么线索,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白秀向来不吝于行动,当即出了门,朝饲灵湖的方向行去。

    这鸿渊岛的古城与白家里镇的布局反正是一模一样,没费多大功夫,他就到了目的地。

    白秀静静地伫立在湖边,抬头看了看石谷穹顶,见那里晦暗一片,便知眼下正是晚上。

    饲灵湖畔一个人也没有,估计鸿渊岛人也遵循着和外界一样的作息。

    四周静悄悄的,就连湖面也是平静无波。

    水下隐隐有微光泛上来,那些点缀在湖底的琈璴玉石仿若漫天星子,让整个饲灵湖都变得飘渺空灵起来。

    “真美……”白秀轻声自语,莫名想起了之前看到这星湖时明诲初的神情。

    那一刻,如梦似幻的景象让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也变得天真浪漫起来,心甘情愿沉浸其中。

    “这琈璴玉海确实很美。”正当白秀失神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白秀心中一惊,戒备地转身,便见一个年轻男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敌意。

    他却不敢大意,对方能在他毫无所察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修为怕是比他高得多。

    “阁下是……”白秀故作疑惑地问道,来人目的不明,他自然也要沉得住气。

    对方显然很了解他此刻的心境,顿时笑道:“你不必防备于我……因为你跟我实力相差太大,再怎么防备也无济于事。”

    白秀并没有因为此人的轻视而恼羞成怒,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

    这样想来,他也就不再作那无用的试探,索性开门见山地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来找在下又所为何事?”

    年轻男子看着他,笑容越发灿烂,一挑剑眉,说道:“哦?你怎么知道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难道不是吗?”白秀温言道,语气却是少有的锐利。

    那人啧了一声,笑道:“别那么凶啊,你才是闯入鸿渊岛的人,要质问也该我来质问你吧?”

    白秀依然平静地看着他,年轻男子摊了摊手,摇头道:“好吧……其实我想请你当一次说客。”

    “说客?”白秀不由一怔。

    对方显然一开始就知道他并非鸿渊岛的人,刚刚却并未发声驱逐他。

    所以他知道,这年轻人不是因为他们所谓的祖训而找上他,而是有别的目的。

    只是他远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没错。”年轻男子终于敛了笑容,朝他一抱拳,正色道,“我想请你说服大长老,也就是玉儿的爷爷,让他同意迁族。”

    他是鸿渊岛外迁派的人?

    白秀隐隐意识到了什么,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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