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邑出了盖候府邸,气呼呼的直奔建章宫而去。
    但,当她刚到建章宫,就迎面撞上了,早已经持诏等候在此的建章宫谒者令郭穰。
    “殿下,您还是请回吧……”郭穰拦下她,笑着道:“陛下早有吩咐,若殿下求见,则令殿下回府……请殿下不要让奴婢难做……”
    也是直到此刻,这个过去骄横不已的帝姬,才幡然醒悟。
    她算个什么?
    什么都不算!
    她的母妃李氏,早就死了。
    唯一的亲弟弟,齐怀王刘闳也早早的夭折了。
    在这宫廷之中,她举目无亲。
    而她的父亲,那位大汉天子,恐怕能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女儿就不错了。
    想要父爱?
    呵呵,连太子都不曾得到过的东西,她岂能奢望?!
    觉悟到这一点,她终于手脚冰凉,如堕三九寒窟!
    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阳石公主的下场。
    虽然,阳时活着的时候,鄂邑和其是死对头。
    两人总是竞争着相同的奢侈品,甚至是面首。
    然而,阳时死时,她却毛骨悚然。
    也正是因此,她才放任丁少君去策划,目的是要搞钱。
    搞到钱,再去贿赂宫廷贵人,替她在父皇面前说好话,维持存在感。
    然而现在,效果适得其反。
    父皇显然是怒极了!
    她也终于慌张起来。
    汉室每一个帝姬都知道,没有了来自父皇的宠爱,她们就什么都不是!
    “回府?”鄂邑苦笑着,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叫本宫回哪里去?”
    王受那个混账,已经写了合离书了。
    她已经是一个寡妇了!
    此刻,鄂邑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这个在历史上,曾权倾朝野的帝姬,如今面色黯淡,步履阑珊。
    郭穰看着,深深的低下头来,拜道:“殿下,您还有鄂邑公主府呀!”
    “宗正卿已经将其维护的非常好了,殿下可以回公主府……”
    “哈哈哈……”鄂邑仰天长笑,像个疯婆子一样,踉跄着向前:“鄂邑公主府?”
    “哈哈哈……”
    谁不知道,被勒令回公主府的公主,等同于告诉所有人——这个女儿太不孝顺了。
    于是,其就将变成空有公主之名而无公主之实的废物。
    连再嫁,也将变成奢望。
    孤老终生,孤独至死!
    郭穰,却是仿佛没有听到鄂邑的笑容,看到她的神态,只是低声道:“此外还有个事情,好叫殿下知晓,陛下已经下令,让宗正卿给殿下换一个食邑汤沐地了……”
    “在乐浪郡的东渡……”
    “那可是一个好地方,风景宜人,四季如画,禽兽飞鸟,数之不尽呢!”
    郭穰说的确实是正确的,他的描述,也完全符合现实。
    只是,此地没有人!
    至少,没有编户齐民的汉家臣民!
    …………………………
    临潼之事,自然也立刻就传到了临武君赵良的耳中。
    “废物!”赵良闻讯,狠狠的踢开禀报的下人,脸色瞬间就难看无比。
    临潼的事情,就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等于是公开的羞辱和折磨他。
    而且,赵良也知道,对方不会仅限于临潼的。
    那张子重一定会去湖县,然后如法炮制现在所为。
    可是……
    对方有天子节,还有羽林卫。
    自己拿什么去阻止?
    若是不阻止,自己岂非是丢人丢大了?
    以后还怎么混?
    别人又将如何看他?
    陈惠却是凑到他身边,恭身道:“公子勿忧,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嗯?”自昨日开始,陈惠就一直在他身边,靠着阿谀逢迎和拍马,成为了赵良的跟班兼智囊。
    为了他谋划了联系马家兄弟,串联谷梁学派的人,做了许多努力,也取得了成效。
    特别是马家兄弟,甚至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只要那张子重敢轻举妄动,那么他们一定会劝说光禄勋上书弹劾。
    “公子,您现在应该立刻赶去甘泉宫,请钩弋夫人写一封手书……”陈惠轻声道:“若得夫人懿旨,那张子重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汝以为我不想?”赵良没好气的道:“此去甘泉,来回就要三天,等我取回家姊手书,那张子重早就把湖县的官吏杀光了……”
    当然,有个事情赵良一直瞒着别人。
    那就是,其实此事,钩弋夫人压根就不知道。
    他也从未想过要和自己阿姊在这个事情上打个招呼。
    阿姊会不会支持他,他自己也没底。
    陈惠当然早知如此。
    他等的就是赵良这一句话。
    “那公子就只能冒点风险了……”陈惠轻声道:“湖县东接弘农,北有华阴,位处要冲之地,故而一直屯有军队,若公子快马前去,先张子重抵达,然后假节调动军队,就可与那张子重对峙,等待钩弋夫人救援……”
    “这可是矫诏!”赵良听了,立刻就跳了起来。
    他虽然跋扈,但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
    没有天子许可,没有虎符,就私自调动军队,是重罪!
    “矫诏的人多了去了!”陈惠笑着道:“当初,汲黯汲长孺,就多次矫诏,陛下不也没有治罪吗?”
    “此外,卫家的几位公子,也都矫诏过,陛下不也只是罚酒三杯吗?”
    “公子令姊钩弋夫人,可是陛下爱妃,公子假陛下之令,调动军队,陛下就算知道了,大约也不会怪罪的……”
    “再说了,湖县县尉张富昌,乃是公子的家臣,公子向家臣下令,算不得矫诏……”
    “有钩弋夫人在,公子担心什么呢?”
    赵良听着,神色变幻不定。
    矫诏这种事情,他虽然没有做过。
    但听说过,卫家的人,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天子确实没有加罪。
    只是罚了他们的黄金和爵位。
    陈惠看着这个情况,长身拜道:“若公子怕冒险,那就静坐于此,等那张子重杀进湖县,将公子家臣和财富,统统抄没吧!”
    赵良闻言,立刻起身。
    那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情况!
    不仅仅将让他颜面扫地,沦为笑柄,更将让他失去无数财富。
    尤其是那些湖县的土地,价值数万万。
    足可供他挥霍一辈子!
    “既然如此,就这么办吧!”赵良昂起头:“吾就不信,那张子重还敢对吾下手!”
    只要撑到自己阿姊来救,那就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陈惠听着,恭身拜道:“公子英明!”
    心里面却已经笑得都要肚子疼了。
    “张子重!赵良!韩说!你们都要死!”他在心里疯狂叫嚣着。
    这是他准备好的陷阱。
    一次就杀死所有仇人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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