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府城昌阳,一个灰色外墙的小院落默默地立于闹市的一隅,同周围的红墙绿瓦大宅院相比,灰扑扑的,是那样不起眼。

    这个小院落由三间屋,一个灶间,还有一个非常小的前院组成。小院的主人是一对孤儿寡母,一年多前从外地来昌阳寻亲未果,拿出积蓄买了这个小院栖身。母亲大约二十六七岁,孩子七八岁左右。

    老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所以这对母子非常低调和安静,很少出门,更极少同邻里打交道。平日里,有一卖菜的老妪按时给他们送菜来。寡母外出,一般不是初一十五去寺庙上香,就是去绣庄取活计或交货收钱,再就是到铺子里购买米粮、油盐酱醋及其它生活必须品,一次买很多,让铺子送到家门口,母子俩慢慢搬进去。

    偶尔寡母也会带孩子一起出来,肯定就是去城西的文笔轩买书和笔墨纸砚。

    有邻居打听过,那孩子的父亲是读书人,还是举人,上京赶考途中受风寒病死了,族里容不下他们孤儿寡母,找藉口收了祖产,将她们赶了出来。

    举人的孩子,难怪也爱读书。邻里叹了口气,苦命的母子俩,希望那孩子以后有出息吧。

    日子长了,这一片区的人都知道小院落里住着一对可怜的孤儿寡母,倒是没有什么人来打扰。

    当夜色笼罩,这个小院子更加如埋藏进黑幕中一样,一点声息都没有。

    直到俱是一身黑色夜行衣打扮的潘家铭和萧峰突然从暗道里出来,出现在那间作为书房的屋子,潘家铭手里多了一颗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顿时,屋里亮如白昼。

    “遮挡些吧,”萧峰摇头轻声嗤道,“你倒是这世上最嚣张的贼了!”他们下去的时候这小子手上的夜明珠只有龙眼大,一转眼就长大了?鬼才信!这颗世间难寻的大珠子只怕是这小子从刚才那箱子奇珍异宝里顺来的。别说,那个大箱子简直赛过皇宫里的藏宝阁,呃,虽然他没进过藏宝阁,但铭子去过许多次啊,偏偏刚才还满眼惊艳,可见那箱宝贝的不凡!

    潘家铭得意地抬抬下巴,还是拿出一块帕子包了夜明珠再小心收进荷包里,好东西啊!比火烛好用多了。这么大的夜明珠、还光泽润滑,恐怕皇上都没见过吧?不过他可没打算交给皇上,这个暗室里那么多宝贝够皇上惊喜乐呵的了,他只拿这么一颗不算贪心。

    “不用担心,那俩人不睡到明早太阳照屁股不会醒来,”潘家铭闭了一会儿眼睛以便于适应黑暗。那俩母子在睡梦中中了夜来香,这会儿恐怕连母猪都没他们睡得沉。夜来香是他那古板师伯制出来的唯一不是用来救人的药,不用点燃,只要暴露在空气中就迅速开始消融发散,无色无味,无踪无迹,呵呵。

    俩人适应黑暗后,借助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出了屋,再无声无息地上了房顶,三下两下飞出了这片地界。

    到了一个小山包上,看着不远处那个白日里喧嚣鼎沸、此刻也是寂静一片的海运码头,萧峰感慨道:“看样子戴大人当年拿三万两银子换了这个两江盐运使的官职还真是值得呢,赚银子的速度都快赶上你那条金鹅了。”娘啊,塞满金条的大箱子有整整十箱,银元宝三十箱,金银珠宝满满一大箱,对了,还有人参、灵芝等罕见的珍稀药材两大箱。戴品超的胃口也太大了吧?只那四十箱金银和一箱珠宝就超过三百万两雪花银了。

    潘家铭不屑地嗤了一声:“就凭戴品超?能拿到三十万两就差不多了,其它他动不了,都是他主子的。我们找到戴品超的这个金库容易,要抓到他后面的主子就不容易了。”估计连戴品超都不知道在背后挟制住他自己的人是谁。

    萧峰点头:“那人太狡猾了!”皇上没有轻易动戴品超,为的就是要先找到真正的账本和幕后之人,以免打草惊蛇。

    潘家铭突然笑道:“你说,我们给他来个乾坤大挪移、凤凰变乌鸡如何?皇上正愁西北军费呢,这不就来了?”

    萧峰一愣:“你想悄悄掉包?难!”又不是一袋两袋银子,扛了就走,几十大箱子的东西呢,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而不让人知道?按他说啊,不如对王知府亮出谕旨,让府衙随便找个藉口过来搜,然后将金银珠宝运回京城就是。

    潘家铭摇了摇头:“你就能确定那王文山没有掺一脚,不是他们一伙的?”

    “……”萧峰还真不敢确定王文山有没有份,虽然地方官府不能插手盐务,但知府属于地头蛇,盐政衙门那里有什么动静,知府是不可能发现不了的,很多事还需要知府衙门的配合呢。要知道,盐运使不仅管理盐务,还兼为朝廷采办贵重物品,这之间狼狈为奸的机会何其多?

    “倒是这个小院,让人放心的很,”潘家铭继续道,笑的诡异极了,“不是我们放心,是那些人放心。尤其最近风头这么紧,他们不会轻易到这里来,更不会动这里面的东西。”若是真动了也无妨,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蹿。乱了,他的人就很有机会从中发现蛛丝马迹不是?

    一句话,只要他做好了两手准备,只要不在他们将东西大挪移和运送出昌阳的时候被发现,其它都不是问题。

    萧峰沉思着点了点头:“也是,不动,真让他们转移了就太冤枉;明着动,先不说王文山有没有问题,我们都太容易暴露,接下来就不好办事了;确实只能暗着动。可是,那么多东西需要不少人,很难做到疑点动静都没有呢,我们总不能让这左邻右舍的人都中夜来香吧?即使能,巡夜的兵丁怎么办?打更的人呢?”

    潘家铭神秘地眨了眨眼:“不用那么浪费,你把我的夜来香当作黄豆啊,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也像今晚这样,等那两个人睡着了,我们慢慢搬慢慢换就是。不过呢,在这之前,我们要先打通地道。”刚才在地窖他试着敲了敲那几面墙,估计不成问题。

    “地道?”萧峰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潘家铭的意思,“这倒是可以,就从永生茶水铺子地下打过去,应该很快。”

    之前他们的人之所以盯上这个院子,就是因为偶然听到那个永生茶水铺的小姐妹两个议论说小寡妇有问题,为了不被牵连,她们要悄悄卖了铺子回父亲的老家去。

    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小姐妹俩在地窖放东西、腌菜、腌梅子的时候,听到奇怪的声音,隐隐的像是男人说话的声音,又有拖东西的声音,一开始她们还吓得半死,以为闹鬼了呢。

    姐妹俩研究了半天,想着离他们铺子最近的就是小寡妇的院子,就在背后,应该是那院子里也挖了地窖之类。

    可是,那孤儿寡母家不是说没有男人,也从没有男人进院子吗?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姐妹俩害怕了,难道是她们听说过的私娼?或者其它更可怕、更见不到光的事?

    小老百姓最怕事,尤其刚失去父亲不久的姐妹俩,原本想将父亲的茶水铺再坚持一段时间,多攒点钱再回老家的姐姐改变主意了。

    鹰卫的人正好也需要个方便做事的住处,就买下了永生茶水铺。

    想明白了,萧峰喜笑颜开:“真是的,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我看你这个第一纨绔越来越不需要我这个名不符实的幕僚了。”

    “没办法,谁让你们太聪明了?”潘家铭得意地笑,“聪明人往往把简单的事想的太复杂,我这种纨绔呢,懒得思考,所以就把复杂事情简单化了,哈哈哈。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铭世子和萧公子这两日还在鹿山游玩,可要三四日后才会转到府城来呢。”

    今晚真是可怜他们了,人家都在呼呼大睡,他们却不得不充当夜猫子,在永县和府城之间飞来飞去,容易吗?好在众所周知他潘家铭就是个不靠谱的纨绔,睡到正午起床也是常事,没人会怀疑。

    萧峰摇了摇头,纨绔?只有他和师父知道,潘家铭文才武略皆是非凡。只要他愿意,什么文武状元都不在话下。

    也只有英国公府大房那几位才一直以为他们拿捏着潘家铭,其实,从潘家铭十岁起,他们所有的算计就都已经在潘家铭的掌控中了,十次让他们如愿上四五次也只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而已。

    倒是潘家铭对大房的算计就没失败过,比如潘家锦平常读书还行,一进考场就犯迷糊;比如宋家的丑事接二连三地爆出来;比如……呃,也不知道潘家锦的大婚反响如何,那份锦上添花的大礼有没有让宋氏和潘家锦且惊且喜?

    让潘家铭和萧峰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收到京城来的消息时,倒是真正的且惊且喜了。

    “呵,我们还错过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萧峰乐不可支,“如今大房越发热闹,他们估计连关心你的时间都没有了,哈哈。”多了三个女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大房还不天天着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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