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鲁最后一次从宫殿的窗户向外望去。

    肉眼可见的灰尘纷乱地飘洒在空气中,呼出的气体迅速在玻璃上凝结成了一层白霜,在大冰湖的彼岸,神铸城的灯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白岭山脉夜空中的繁星,那不仅仅是灯,还有火。

    杰鲁转过身,将身后刚刚掀开的石板牢牢地盖紧,再用碎石和干柴铺盖在上面。这片旧宫殿的周围一片荒芜,远处的神铸城正在进行激烈的攻防战,杰鲁顺着城内的地道逃到了这里。

    由于许多年前的一场暴乱,这片宫殿的废墟已经和神铸城划清了界线,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这里只剩下了破旧的宫殿废墟,残破腐朽的梁木,宫殿的门前,破烂不堪的栅栏,碎石和滚木胡乱地堆放在一起,矮人部落的人们索性连破旧宫殿的拆迁都懒得做了,新的宫殿,新的城市修建在相当远的山脉另一边,杰鲁甚至可以看到夜幕新的王宫塔楼的黑色轮廓。

    杰鲁靠坐在墙壁上,白岭山脉一年四季都是低温,冰凉的石墙几乎要将他后背上的肌肉都粘在上面,杰鲁从胳膊上撕下了一条破布,裹在了自己的右手上,微弱的荧光从布条下的缝隙中闪烁着,基鲁的掌心中攥着几个小药瓶,甚至只有他的拇指粗细。

    杰鲁将药瓶仔细地摆在窗台上,他明白,自己有足够的时间,远处正在向神铸城进攻的敌军,至少在天亮之前,是绝对不可能到达这里的。

    杰鲁盘坐在地上,解开了自己腰间绑缚着剑鞘的麻绳——在矮人当中,杰鲁的身材已经算是相当高大了,不过相比于人类,他们依旧不能如人类一般将刀剑背在身上,而是用绳子绑缚,横跨在腰间。

    杰鲁将剑刃抽了出来,深蓝色的夜幕中,清冷的月光照射进来,剑刃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他轻轻地拔掉了一个药瓶的木塞,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在宫殿当中弥漫开来,杰鲁将剑身平方在自己的双腿上,旋即将瓶子里的药水一点点倾倒在剑刃之上。

    剑刃上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嗤嗤声,一股白色的气体升腾起来,药水在剑刃上慢慢扩散开来,所及之处,剑刃镀上了一层乳白色的粘膜。

    杰鲁把剑刃搁置在了一边,旋即又拧开了另外两个药瓶,直接将里面的药水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在洛莎王国的矮人部落,擅长的不仅仅是钢铁武器的锻造,还有炼金术,杰鲁更是其中的翘楚,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下去,古怪的味道嘴里扩散开来。白岭山脉的气候严寒,但是也生长着不少可以当做药材的植物,不过这些炼金药剂可不是想喝就喝的,如果没有调制的解药,这无异于最猛烈的毒药。

    杰鲁的呼吸原本保持着平静,但是很快就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不断地涌上头部,胀痛的感觉从自己脸上的肌肉里传了出来。

    “嗯?”杰鲁突然睁开了双眼,猛地向身后看了过去。

    杰鲁的药剂,是增强自己在夜间行动能力的炼金合成物,现在的他,哪怕是一只猫的爪子落在枯枝残叶上的声音,都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宫殿外的楼梯里响起了人类的脚步声,不过这声音并不密集,无论是敌人还是同胞,杰鲁都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轻轻地提起身边的长剑,杰鲁沿着废弃的宫殿台阶轻巧地向下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很快,一股轻微的水流声取而代之。

    一名人类士兵正站在宫殿的墙角排泄着肚子里的废液,白岭山脉的月光足够明亮,喝下了炼金药剂的杰鲁甚至能够看见对方身体晃动着的器官,杰鲁屏住了呼吸,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人类士兵突然感觉到身后出来了一股凉气,他的双手还在坐着提裤子的动作,视线已经下意识地向凉风吹来的地方看了过去。明亮的月光,让他也看到了杰鲁的脸庞。

    人类士兵的心脏骤然抽搐了两下,喉咙张开发出了轻微的,含混不清的声音,脸上的肌肉因为下意识的恐惧而剧烈的扭曲起来。

    杰鲁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这种炼金药水,让他现在的容貌变得足够吓人——原本浓密的络腮胡从根部开始全部变成了暗红色,被炼金药物吸收了血液的他,脸色甚至要比月光还要惨白,为了适应夜晚的环境,他的瞳孔会变成和猫一样细长,但是瞳色会变成殷红的血色,他看上去绝对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就算是在白天,对方看到他这个模样,都会下一个大跳,更何况是深夜的废弃宫殿里。杰鲁手中的长剑迅速从人类士兵的脖子上划了过去。

    扑通!

    人类士兵迅速倒在了地上,脖子里涌出的暗红色血液和地上的尿液混合在了一起,被炼金药剂强化了的嗅觉,让卡鲁很快就捕捉到了扩散开来的腥臭气味。

    对方的双眼到死都保持着圆睁的状态,杰鲁撇了撇嘴,与其说这人类士兵是被自己杀死,倒不如说是死于恐惧,自己的剑刃上已经涂抹了剧毒,这一层乳白色的液体就算是稍微接触一点,都会迅速置人于死地。

    杰鲁松了一口气,杀死敌人总比杀死同胞的感觉要好,杰鲁小心翼翼地将剑刃收回到刀鞘当中,用麻布将刀鞘整个缠了起来,穿上了厚厚的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脑袋,只留下了络腮胡须从兜帽的边缘露了出来。

    “各位,请多保重。”

    杰鲁转头看向神铸城的位置,在人类帝国联军的猛攻之下,神铸城或许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是战败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只要他还活着,矮人部落就还保存着最后的火种。

    杰鲁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白岭山脉深蓝色的夜幕当中,他的目标就是一路向南,大陆上还有不少两大帝国的触手暂时无法触碰的地方,死亡峡湾,甚至是娜迦海,就是最好的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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