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在登州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也和他的性子有关,认真而执着,执拗而不懂变通,看到不平的事就想管,看到有人送礼就大声呵斥,甚至于不分环境和场合,直接就给知府陈明脸色,让陈明多次下不来台。

    在宋末这个文官当道的年代,像宗泽这样才学满身,又是正规科班出身的官员,应该很容易得到晋升才对,相信如果不是他的这个脾气,只怕他也不会如历史中那般,直到半只脚进了棺材才得以升为京官。

    陈明身为知府,又是太师蔡京的门生,要对付一个通判,自然是办法多多,随便想点办法,就把宗泽整的欲仙欲死,要死要活的,甚至放出话来,除非这老头负荆请罪,否则这老头在登州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换成旁人,恐怕早就登门道歉去了,可偏偏宗泽甚是硬气,死活不去道歉,就这么和陈明硬拧着,看谁耗的过谁。

    也正因为如此,宗泽的府上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一年到头,也不见几个人登门,使得他府上的小门子整日里尽是一张瞌睡未醒的脸,就像是谁都欠他几百吊钱一样。

    这一日,阳光晒在身上也正暖和,这小门子随便找个门柱靠在那里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睡的正舒服的时候,忽然间感觉这太阳怎么没了,眯个眼镜看时,就看到两个人直接越过自己,朝府内走去,这吓得他一股脑爬起来,直接赶上去拦在二人前面,“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没看见这是宗府吗?怎么就直接朝里闯呢,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啊?”

    俩人似是没想到会被拦下来,感到有些吃惊,随即就见那个年轻人歉意的笑了笑,“抱歉啊,小哥,适才没有看见你,还以为这没人,这样吧,你且进去禀告一声,就说莲峰来访。”

    “那你们随我来”,这小门子带着二人走入院中,不多时便听见一阵洪亮的读书声从房中传来。

    宗泽这几日一直在家中闭门读书,原因无他,前几日和陈明因为收门税的事情当堂翻脸,直接拍桌子怒斥陈明,惹的陈明不管不顾地撕破脸皮,直接遣人将宗泽哄出知府大堂,并传出命令,今后不准宗泽来见。

    宗泽是个硬气的人,也直接拂袖而去,发誓就是陈明八抬大轿来请,他也绝不再来。

    “惟神薄阴阳而成气,驭风云而施德,威合风雷,则禾木尽偃;恩覃雾露,则卉物敷荣。昆阳恶盈荡新室之众,龟兹助顺济全凉之师……何人在门外?”

    宗泽的读书声似有一种很奇怪的魔力,让那些听到的小厮们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撞到什么或是绊倒什么,这个带二人进来的小门子也不例外,听着听着就自己撞倒了一个花盆,这才惊动了在屋里读书的宗泽,出声询问起来。

    这小门子这时候就好像从梦中惊醒一般,赶紧躬身回报,“老爷,有二人自称莲峰,前来拜访老爷!”

    “莲峰?”宗泽口中重复了一遍,便沉寂了下去,顿时让那小门子有些不知所以,回头看了一眼二人,似是再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地我家老爷会如此?

    还好,宗泽只是沉寂了一会,便又开口道:“请他们进来吧!”

    既然宗泽发话了,小门子自是不会再拦着二人,直接恭请二人入内。

    房间古朴而简单,一张书桌,一张茶几,几把坐骑,几张字画,在加上居中而坐的宗泽,这便是宗泽书房的全部。

    “清癯严肃,不怒自威,”二人在打量宗泽,宗泽亦是在打量着二人,“天庭饱满,容貌清秀,天资不凡,将来是贵不可言……”

    “二位自称是莲峰,可知莲峰乃是老夫故人,二位如此冒名求见,究竟所为何事?”宗泽打量完二人,开口问道。

    二人不经意地互视一眼,躬身道:“后学晚辈李俊辰、林冲,拜见宗老先生!”

    二人不说还好,这一报名姓,宗泽立刻站了起来,“你就是那山东梁山李俊辰?你是那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

    “正是晚辈!”

    宗泽重重拍了下桌子,戟指怒喝道:“大胆!尔等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如今冒充老夫故人,到老夫府上来做甚,若是想招安,自去找那陈明便是,来找老夫有何用,还不与我速速退下!”

    俊辰与林冲听了宗泽的话,心中苦笑,真是个火爆老头,就见俊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置于宗泽书桌之上,“还请宗老先观此物,若是观完还想赶我二人离开,或是将我二人拿下,也均无不可,我等自是绝无二话。”

    “哼,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物事!”宗泽说着,取过桌上玉佩,不由脸色大变,“这是!说,这物你是从何处得来!”

    “此玉乃是在下自小便随身佩戴之物,何来从何处得来,宗老先生莫不是太小看李某,”俊辰面带愠色,不悦地说道。

    宗泽自书桌后走出,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俊辰,长叹一口,“果然是李兄的后人,从你的眉宇间还能见着依稀李兄的影子,只是如今四海曾平,你就是来找老夫,恐也无济于事。”

    “宗老先生……”

    “我与汝父乃是故交,你还是叫我伯父吧!”宗泽直接打断了俊辰的话。

    宗泽发话了,俊辰自是无不遵从,“伯父,你难道真的觉得如今四海曾平吗?以伯父的睿智,难道真看不出如今之世已暗流涌动,神州颠覆就在眼前?”

    “哦?有什么暗流?我又应该能看出什么?”宗泽颇为玩味地看了一眼俊辰,开口问道。

    俊辰一指林冲,“伯父,俊辰和林冲兄长是谁的后人,相信你是了然于胸了。”

    宗泽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见宗泽点头,加上先前看到玉佩时的表现,俊辰心中已有八分把握,于是开口道:“伯父,当今的天子是怎么样的,你也应该知道,他所重用的那些人,整日里干些什么,相信即便伯父在登州,应该也能知道。他们如此作为,已经让天下民怨沸腾,天下占山为王者比比皆是,江南明教、河北田虎,眼看神州大地即将刀兵四起。”

    “可即便如此,那徽宗皇帝还好大喜功,和那群臣子搞出什么联金灭辽之事,虽说俊辰也恨不得灭了那辽国,但是与那金国联手,无疑与前门驱狼,后门进虎,想那金国,刚从穷山恶水中走出,看见外面这花花世界,只觉得什么都是好的,恨不得什么都抢回去。试问连辽军都无法打赢的宋军,遇上如狼似虎的金兵,将会是何种结果,到头来金兵南下,苦的将永远是黎民苍生。”

    宗泽听完,自是叹口气,“你说的这些,老夫自是想到过,但是职小官微,又能如之奈何,难不成要老夫随你去上那梁山不成?”

    “不怕你问,就怕你不问!”听到宗泽这么一问,俊辰的眼中闪过一道静芒,“我不需伯父上梁山,只需伯父在登州帮我一个忙即可?”

    宗泽反倒有些糊涂了,不拉他入伙,反让他帮忙,他又有何忙可帮?思之在三,还是想不出究竟能帮什么忙,于是开口问道:“需要我帮什么忙?”

    “我想请伯父在登州之地,帮我找一块地方,可以用来督建海船。”

    “海船?你要海船何用,如今的朝廷闭关自守,从不与化外之国贸易,即便造好,只怕也是无用?”宗泽满脑的问号。

    “我要从海路,带十万精兵,收复燕云之地,剿灭夷狄,向赵宋讨回先祖血债!”一道精芒再次在他眸中闪逝。

    宗泽震惊了,他想过所有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坐在那里良久说不出话来在。

    过了好久,宗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抱负!”重重地一拍桌子,“好!既然你有如此抱负,老夫又何惜这老迈之身,只要你能在三日之内拿下老夫之子宗方所守的刀鱼寨,老夫便贡你差遣,又有何妨!”

    “丈夫一言,驷马难追!三日之日,必当拿下刀鱼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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